與江邊璀璨的燭火不同,晉王殿下景予此刻正隱身在一片密林里,他今晚在此等候多時,獵物將在不久后現身。
這個獵物就是京師民間人人口中所傳的“僵尸”。這十天以來,景予一直帶著手下的人在追查“僵尸”的下落,京師有謠言說僵尸是此次京師大水中失蹤的災民演變的,這些災民受了冤,一心想回到人間索命。
他覺得這個傳言有些愚不可及,但也相信,有些傳言也不全是空穴來風。
中元節本來就是民間的鬼節,若是一些人在中元節當日將僵尸放了出去,必定在京師內引起極大的恐慌,如果他預料沒錯的話,此人籌謀這么久,必定會采取里應外合的方式,朝中目前大部分人馬都囤積在西北,用來對付西北邊不斷侵擾的元夏人,京師一旦被人攻破,朝廷危矣。無論如何,景予都絕對不會讓這些僵尸進城。№Ⅰ№Ⅰ
三日前,他們終于找到了制作僵尸的人馬,南僵派,據說這個門派最早來自湘西的一個深山里原始部落。這個南僵派相當邪祟,兩個月之前,他們門派的人就在京師附近的亂葬崗開了好些個墓穴,并偷偷將這些尸體了運回去。
景予手下的人將南僵派制作僵尸的過程匯報給他的時候,他感到毛骨悚然,這些人將一些還未腐爛的尸體運到一個低洼干燥的地方,尸體上每天都被用上各種不同的藥水,并由幾個方位的人每天不斷地施法,待滿四十九天后,這些尸體的身上全部都長出了白色的毛,不腐不朽不化。
景予之前從未遇到過此等情形,所以今晚,他并不十分有把握。
早前他收到消息,今晚南僵派的人打算通過西郊密林的一條密道偷偷將僵尸運往城中,如果景予沒有預料錯的話,這幕后之人應該通曉一條前朝古道,這條古道連同西郊的某個地方和京師城內,所以此人才把所有犯案的地點選在西郊,可進可退,讓查找他們的人毫無頭腦。№Ⅰ№Ⅰ
夜色非常的昏暗,黑夜中景予一行人全部身著黑衣、臉戴面具,埋伏在這片密林中,如果想要把這些尸變的僵尸運出去,這里是必經之路。周遭蟲鳴鳥叫,不時還能感受到蛇吐信子的聲音,但他們訓練有素,就算其中有人突然被什么東西咬了一口,也不會發出任何聲響。
突然一陣詭異的風從路頭那邊吹了出來,四處的蟲叫立馬噤聲,埋伏在景予不遠處的甲北感覺有一股寒氣襲面,他正準備跟景予匯報,景予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不要發出任何聲響,并做了一個手勢,其余人看到后,立馬做好戰斗準備。
“動作快一點。我們必須趕在明天天亮前把所有白毛(僵尸別稱)運到京師城內。”一個走在最前面的人對著后面人喊道,只見此人身著一件血紅色的外袍,看著不似中原人打扮,頭上戴著一個奇異的紅色帽子,帽檐非常高,他身上還掛著一個奇怪的菱角,似乎是一種樂器。№Ⅰ№Ⅰ
跟在他身后有四五個這樣裝扮的人,看著年歲比他小些,這些紅衣男子的身后跟著十幾個托運棺材的車,拖車的人像是哪里找來的勞力,全部都披麻戴孝,面上無多少表情。
“你們怕是到不了。”突然,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從側邊傳來,站在隊伍最前面的南僵派掌門人黃頁定睛一看,一群臉戴面具、身穿黑衣的男子一瞬時的功夫將這里團團圍住。
領頭的黑衣男子手持長劍,身上發出一種懾人的氣息,一種很強的壓迫感從他身上撲面而來。
黃頁強制鎮定下來,毫無驚慌地問道,“閣下是何人?我們只是普通的趕尸人,夜間趕尸,還請閣下勿阻撓,否則,靈泉三尺,還不知道是誰吃虧。”話里充滿了威脅。
“什么趕尸人需要將僵尸趕到京師城內去?”看了看眼前此人,景予冷然說道,他心里開始迅速算計,這些人武功倒是不難對付,不過聽說南僵派陰險毒辣,怕是他們身上藏了不少毒藥。更讓他沒有把握的是,他們后頭的棺木里全都都躺著僵尸,若是這些長滿白毛的僵尸突然出手,自己該作何應對。
無論如何,景予絕不會放這些牛鬼蛇神來擾京師安寧。“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景予知道,只要自己掌握好時間,便有取勝的可能性。
“閣下誤會了,在下并沒有趕尸去京師城內的意思,這些尸體都被僵化過的,生前受過極大的怨念,若是被喚醒,恐禍害四方百姓,小老兒我作為江湖門派,是打算將他們放置去廟宇當中,由四方佛祖鎮壓,以解當地百姓之危,還希望閣下大發仁心,給我們放條路走,”南僵派掌門人黃頁不緊不慢地講道,他心里暗想,小爺我現在是好言相勸,你這個毛頭小子要是還多管閑事,就不要怪我不客氣。№Ⅰ№Ⅰ
“哦,那還是我誤會了英雄了,實不相瞞,我等乃朝廷禁軍,當地百姓的安危自有我等守候,你們可將棺材放置于此,自行離去。”景予向前走了一步,對著黃頁不客氣地說道,甲云和甲北景予往前走了一步,兩人心臟砰砰直跳。
那些運棺材的人聽說里面是兇煞的僵尸,紛紛嚇得四處逃命去了,甲峰此時隱藏在樹梢中,手中拿著弓弩,隨時打算出箭,其余幾人都在整裝待命。
黃頁終于有些不耐煩,見此人似乎是想從懷中放毒,景予立馬打了個手勢,隱藏在樹上面的弓弩手立馬放箭,南僵派的人身著紅衣,目標明顯,不久便紛紛中箭倒地不起。
甲峰更是看準了形勢,將箭頭狠狠地穿破空氣,直插入到黃頁的右手掌中,黃頁的右手瞬間鮮血直流,疼的他齜牙咧嘴。№Ⅰ№Ⅰ
此刻景予和甲北他們也紛紛拔劍,朝這些南僵派的人沖去,南僵派剩下的人拼死反抗,但都敵不過景予的手下,不斷地被控制住。
不過黃頁此人向來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他快速地躲過景予手中一劍,閃到一遍,拿起身上掛著的菱角,立馬吹了起來。
景予暗想,“不好,他是想喚醒所有棺木里的僵尸。”
縱然甲峰又往黃頁身上射了兩箭,此人卻絲毫不為所動,菱角的聲音響起,棺木突然被掀開,一些臉上已經皮肉模糊身上長滿白毛的僵尸像醒過來一樣,不斷起身。
景予和他的手下也是第一次見此等情形,各個都毛骨悚然,骨寒毛豎,一些僵尸已經快出了棺木,景予立馬鎮定了下來,他一聲吩咐,“放!”№Ⅰ№Ⅰ
十幾個黑衣人紛紛礽出身上的鐵鉤,往這些僵尸身上扎去,這些鐵鉤都是采用上好的隕鐵所做,異常鋒利,鐵鉤出手后,僵尸立即拼命掙扎,他們力氣極大,眼看有些勾不住,在樹上的人立馬飛了下來,拿出手中的捆命索,兩兩合作,不一會兒,就用捆命索將所有的僵尸捆于棺內,動彈不得,他們立馬將鐵索把整個棺木捆了起來。
黃頁此人見勢頭不妙,便大吼一聲,將身邊一個南疆派的人朝景予丟去,急匆匆想從樹林中逃走。
“哼,癡心妄想,”景予一個飛身,打算將此人牢牢扣住之時,發現黃頁從草叢中抓出一個少女。
這個少女被抓后拼命掙扎,無奈黃頁力氣過大,絲毫不為所動,她見此對著景予喊道,“你們盡管抓這個壞人,不用管我!”眼神中還帶著一絲倔強和決絕。№Ⅰ№Ⅰ
景予有點猶豫,此人罪大惡極,決不能放走,但他又無意傷害這個姑娘,只是有些氣憤,沒事此人躲在這里干嘛。
正當景予捏了捏拳頭之時,甲峰悄悄走到他身邊,低聲對他講道,“這個姑娘我見過,是江秉之女江梨落小姐的丫鬟,好像還會一點武功。”
景予給了其他人一個眼神,所有人立馬將黃頁團團圍住,他冷聲說道,“放下她,我們還有談的空間!”景予對著眼前此人講道,他并不會因為這個姑娘是誰,而放棄此次的抓捕。
黃頁突然對著他們大笑,神態有點癲狂,“你們這幫黃口小兒,敢壞冥君大事,幽冥索命,聽說過嗎?我們冥君才是天下真正的正統,你們這些人遲早會付出代價。”剛說完,眼睛里出現一絲狠戾之氣。№Ⅰ№Ⅰ
這個少女正是玉竹,她剛剛碧月船坊碼頭那頭騎馬跑了過來,這段時間她跟著甲峰良久,知道他們今晚會在此有行動,但沒有想到,黃頁逃跑的方向剛好是她隱藏的地方,此刻她的脖子被黃頁狠狠掐住,她完全喘不過氣來,感覺自己快沒了呼吸。
景予給了黃頁身后的一個黑衣人眼神,黑衣人收到后,一個鐵鉤狠狠地從黃頁背后穿了過來,將他整個人立馬擊穿,黃頁對著前面噴了一嘴的血,直直地向前倒去,甲峰見此,急忙將玉竹的手扯住,將她提到一邊。
黃頁死后,景予令幾個人打掃戰場,其他人帶上他的拜帖將所有僵尸押運起來,前往譚山寺由潭山寺主持弘法大師來處理,甲北他們幾個跟著景予帶上這個姑娘進城。
景予現在一身怒火,他沒想到一個小小的五品之女,都敢派人跟蹤他,還差點壞他大事。№Ⅰ№Ⅰ
梨落從沈府回來,有些郁郁地回到自己家府門口,她看得出來,沈汐桐現在一心扎進后日中元節放花燈里,她心里隱隱有些不安,她現在已經看了出來,沈汐桐似乎是對沈府的侍衛胡斐上了心,這個胡斐,此人是好是壞,梨落很想知道他的來路,如果找寧翊打聽的話,不知為何,自她知道寧翊去了百花樓后,心底也有些怪怪的。
梨落的大丫鬟槐花在府門口已經等候多時,她見是小姐的馬車回來,急忙慌張地走了過來,待梨落下車后,她見四下無人,將梨落悄悄拉到一角低聲講道,“有一個自稱三皇子的人在院子里等候,他還帶了玉竹回來。”
三皇子,梨落心里咯噔一下,是晉王景予么,他怎么會來我的院落,玉竹怎么也會一同出現,梨落感覺大事不妙,緊忙提起裙擺疾步朝自己小院中走去。№Ⅰ№Ⅰ
回到西窗院后,院里種的桃樹已郁郁青青,晚風吹起,一些孤葉飄散,落在那人的肩頭,那男子穿著一襲黑衣正背對而立,他將雙手負在身后,站于庭院正中央,月色下顯得十分挺直。
梨落趕忙上前行禮道,“梨落拜見晉王殿下。”
景予回過頭來,見眼前的女子穿著一身鵝黃色的外裳,一頭烏黑的頭發散落肩頭,輕描淡妝,白皙的小臉在兩旁燈籠的照射下,顯得十分柔和。
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跳一時慢了幾拍,他只好咳了咳,重新收斂起心神,回道,“景予不請自來,還望江小姐勿怪。”但梨落看他的表情,依舊冷冷的,顯得有些居高臨下,沒有看出任何愧意。
見梨落沒有講話,景予接著講道,“今日外出執行任務時,碰巧遇到了一個人,不知道江小姐可認識?”№Ⅰ№Ⅰ
說完,只見玉竹從一旁的陰影處走了出來,她的發絲有幾縷凌亂,表情有些發苦,對著梨落說,“小姐,是玉竹自作主張,玉竹甘愿受罰。”
如果梨落沒有記錯的話,這些天玉竹的確一個人不斷在外活動,今晚她又從碧月碼頭匆匆離開,難道說,她撞見了晉王他們執行公務。
見梨落依然有些困惑不解,景予上前一步講道,“江小姐若是想了解案情,大可大大方方的來找我本人,不必像今日一般如此鬼祟,玉竹姑娘還被人挾持,差點命喪黃泉。”
命喪黃泉,怎會如此嚴重,但梨落依舊一頭霧水,她回道,“我從未派人出去跟蹤過晉王殿下,不知道殿下是何意?”梨落仍是一臉平靜,大方地回道。
“不管是碰巧,還是有意,我都希望江小姐以后不要參與到這種案件里面來,這次是你的丫鬟,下次不一定會是誰,我奉勸江小姐還是少管閑事的好。”說完后景予像是有些不耐煩,打算朝門外走去。№Ⅰ№Ⅰ
梨落聽到此話后非常生氣,她用力捏了捏拳頭,直接不客氣地回道,“聽聞晉王殿下本在外地辦差,聽到京師有危后才急忙回京,難道晉王殿下不是在多管閑事嗎?京師發生連環命案,關乎你我所有人的安危,我雖身為女子,可也有一顆為京師解危之心。至于安全,梨落心里有數,晉王殿下大可不必掛念。”
聽到此話后,景予突然回頭對著梨落冷笑道,“那看來還是我自作多情了,江姑娘多保重,告辭!”說完,景予便從房頂一躍,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甲云甲北看見后,急忙在他身后跟上。
玉竹將今晚碰到的事情詳細地跟梨落講過后,梨落本以為此人是來興師問罪的,沒想到,他不僅抓住了南僵派的僵尸,還救了玉竹一命,只是不知道這個黃頁口中所說的“冥君”是何人。№Ⅰ№Ⅰ
梨落想起剛才的對話,此人說話過于難聽,激得自己也回嗆了他一下,梨落心里稍稍有些愧疚,這幾個丫鬟是她從衢州帶過來的,她心里不希望他們出任何事情,看來自己應該找個機會跟此人好好道謝一下。
梨落讓玉竹先回去休息,她今晚也感到有些疲憊,回房后便早早睡下了。
景予回到晉王府后腳步匆匆,一言不發,臉色看起來十分難看,似乎有些生暗氣。
甲北見四下無人,便大著膽子說道,“老大,你剛剛對江姑娘實在是太兇了。”
景予突然停下腳步,氣沖沖說道,“她派人暗下調查,一點分寸都沒有,我還不能警告一下。”
甲北急忙回道,“不是,不是,”甲北用他那為數不多的人生經驗說道,“女孩子都是要好好勸誡的,你可以耐心地跟她說明事態的嚴重性,你直接說人家多管閑事,姑娘家都臉皮薄,這下肯定掛不住。”№Ⅰ№Ⅰ
景予本想反駁幾句,但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理由,甲北以為自己站理,繼續說道,“要我說,這江姑娘長得十分漂亮,現在年齡稍小看不太出來,但過一兩年必定艷絕京師,而且她還不像是一般的閨閣小姐,看起來十分機敏,我可聽說,江小姐還未婚配,老大,你可以想辦法娶她回來做王妃。”
“甲北不可胡言亂語!”甲云急忙在一旁對景予拱手道,“公子,甲北胡言亂語,還望公子勿怪。”
甲北聽到后在一旁聳聳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我才沒有胡言亂語。”
甲云突然聲音變大,“放肆!公子的婚事是圣上和裴貴妃做主,豈能你在這里多嘴。”
“你說讓公子娶裴小姐嗎?我可不喜歡她做我們王妃。”甲北說完怕被甲云打,拱了拱手,立馬從走廊消失了。№Ⅰ№Ⅰ
“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景予對甲云講道,“明日一早來見我。”
“是!”甲云行完禮后也從走廊撤退了,景予依舊腳步匆匆地朝自己的小院走去,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來凝神想了一下,“是太兇了嗎?”他歪了歪頭,回想了一下,直到走廊里消失不見。
西郊密林。
等寧翊帶著長風和段二趕到的時候,只看到了一些打斗的痕跡,毫無任何人的蹤影,寧翊氣的鼻孔直冒氣。
段二此刻也感到無比尷尬,他訕訕說道,可能晉王殿下比較威武,三下兩下就把這些人收拾了,說完還帶兩句呵呵的干笑。
長風比較仔細,在一旁仔細檢查,發現了一個栗色的布料,看著像江南的緞稠,他拿過來給寧翊,寧翊仔細檢查了一遍,對著他們說道,除了景予和南僵派,恐怕還有第三人在場,你們派暗樁去查一下,看看當時還有誰在場。
“是!”段二和長風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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