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碧水山莊的書房內,未央一身白衫懶散的偎靠在寬大的椅上,手上把玩著那塊螭虺玉符。35xs
“少主,明日你和三九先走,蒼辛和封祭暗中相隨,我晚一日再走。”青衿安排著明日的行程,此去洛川一千四百里,離武林大會還有五天,時間上充足,不必疾行亦可。
“丐幫眾人半月前就已經出發,五九傳回來的消息說,林長老昨日離了臨川,卻并未東行,宿在東郊外一處普通人家。”四九換掉了平日里那身破衣,洗漱干凈后容貌十分的俊俏,少年郎看著象個姑娘般珠圓玉潤。
“就因那是處普通人家,明日我有必要去上一去。”青衿也學著未央的懶散樣,眉頭卻緊皺著。
封祭聲音清冷,不耐煩的道:“何必等到明日,今夜去探上一探也就是了!”
“也不用去,五九身手不凡,稍緩緩定會有消息傳回來。”蒼辛一向謹慎,思慮周全些,眾人也不再爭辯。
“他宿在那處,定是在等什么人,而那人是不能公開露面的,想來是和丐幫的事絕分不開。四九你傳消息給五九,且不可輕舉妄動,他的任務只是跟蹤,其它的事情我們再安排人。”未央思索著那幾封信上的內容,此時節在隱密處與人見面,想來是必須要親見才行的。
“丐幫在少主手里十年,少主多不問幫務,丐幫內部各方勢力分化嚴重,四大長老都有自己的私心,搶地盤再搶人手,養就了今日這般不堪的散亂。如今武林大會,被挑釁再所難免,必有人想混水摸魚好取而代之,少主早做打算。”蒼辛近三年來一直在暗中觀察著丐幫的一舉一動,掌握了丐幫的第一手資料,對此了若指掌。
“我到也不怕丐幫的人反天,當年太小被七指老乞丐給騙了,我沒必要心疼他的徒子徒孫。只是受人之托當忠人之事,死在我的眼皮底下的人總要有個明白,現如今我們手上的東西不足矣為他找到兇手,但這次的武林大會卻剛剛好湊夠了理由,想來我總算要解脫了,不枉我十年風雨。”未央眼神漸漸犀利,人卻愈加懶散了。
“少主對丐幫并非全無掌控,只是表面上不加經管,任其各立山頭;事實上那些人手上最不起眼卻又必不可少的位置都有我們的人。”四九據實以告,沉穩的樣子和面貌半分不相稱。35xs
“青衿,安信樓被譽為武林第一情報機構,近些年來對游龍信閣很感興趣啊,是時候給他們一些甜頭了。”未央半認真半玩笑的看向青衿。
“少主要放哪路消息出去?”青衿眉開眼笑。
未央人淡如水,“安信樓如今掌家的是長房安井然,嫡長子安玉軒看似是個花花公子,實則心謀頗深,有些手段;二少爺安玉卿與楚璃形影不離,文武全才。二房安井吉沒有拿得出手的子嗣;三房安井義只得一女,貌美如花,現如今已到婚配之年。安信樓最幾年門庭若市,這次武林大會必將會有歸屬。”
“少主,安玉卿是個文武全才,且與璃王交情深厚,自是璃王的人。安玉軒容貌出眾且心思精密,又是長房嫡子,安信樓后繼按理說該是他的,這等世家大族為權利之爭也需大動干戈?”青衿疑惑。
“安信樓當年就站錯了隊伍,為鹿城王傾盡心力,最后卻功敗垂成,元氣大傷;寧王敗走鹿城,安信樓能安然無恙,憑的就是舍了所有暗樁,金蟬脫殼之法。如今安玉卿擺明了要做楚璃的臂膀,如果他知道翩若殿那位懷了胎的女子來自鹿城,這池水會不會更渾一些呢?”未央一席話畢,淺哼:“有趣呀,安信樓做鹿城寧王的內應多年,而安玉卿卻有意攀上楚璃這棵大樹,到底誰更忠心還有待估量。”
“少主,你如何確定翩若殿那位是鹿城王的人?”青衿有些驚奇,這等關乎于武林和皇家的雙重秘辛被放置在任何地方后果都是爆炸性的。
未央眼神飄向蒼辛,輕眨了兩眨。
蒼辛認命的點了點頭,娓娓道來:“年前,我離京四個月,從錦官城到鹿城一路追查,因年代久遠并未有太多收獲,卻奇怪的發現了一件事情,有人出大價錢買丐幫主的命,且要活的。買主來自鹿城,那人行蹤隱匿,并不能查找到是誰。”
蒼辛略一沉思后又繼續說道:“我一路往鹿城去,化解了無數的探尋,有人對于來往鹿城的陌生人十分在意,鹿城可以說是門禁森嚴。我們的人也曾暗中聯絡過,那人藏身鹿城又得以安穩,和鹿城主怕有十分的干系,只是事情棘手,我又聞聽少主遇刺殺,只得暫回。”
青衿又看向未央,似在詢問。
未央抿唇不語。
“那日我才進碧水莊園,聽聞大家都入了城我也未停連夜進城,恰是那時,我見一人身形高大,從城墻攀爬而上往皇宮方向去了,那人所用輕功和少主的天魔步十分的相似。我一時好奇就跟著也去,那人輕車熟路,宮內顯見有人接應。我一路跟隨,眼見他進了翩若殿,殿外有人守在暗處,我怕打草驚蛇沒敢靠近。”
“因此,我在皇宮北墻外苦守半月,那人又來。這次我做足了準備,瞧得分外仔細,正是天魔步不差。于是我悄悄的跟在他身后卻不敢跟得太緊怕他知曉,那人警覺的很,總算不負苦心。那女人是一步暗棋,一步懷有鹿城王孫的重棋。”蒼辛說到此處再不出聲。
“七指丐當年撿過一個孩子,十歲左右,養了五年一直帶在身邊。直到他毒發,那孩子失蹤,連同七指丐手上常年不離的一枚螭虺玉符。”未央說著話,一揚手拋出自己手上的那枚玉符,那方方的玉符一只角著力在桌上飛速旋轉著。
四九有些驚訝的看著未央,一伸手撈起還未停下來的玉符仔細的瞧,“少主,這東西就是丐幫主的信物?”
“假的!”未央沖著他認真的眨眨眼。
四九摸了摸鼻子,反復又看了幾回手上的東西,使巧力甩出玉符,讓它向先前那般又旋轉起來。
未央一伸手撈回來仍舊捏在手上把玩,“世人只道丐幫號令幫眾的令牌乃是螭虺玉符,卻不盡知此物共有四枚,分別雕有‘忠’‘勇’‘信’‘義’,七指丐丟失的是義字符。”
“少主的意思,其它三枚七指神丐傳給了少主?”青衿狐貍般瞇著眼睛。
“的確!此符每字意義不同,單一義字即可號令天下幫眾。如若我所料不差,此次武林大會我將被它所驅使。”未央依舊一副淡然的樣子。
“東楚內亂已是注定之局,太子玥和璃王暗中爭兵奪勢已經鬧得滿朝皆知,如鹿城王隱藏的那支勢力忽然暴起,三足鼎力還不知是何種局面。”蒼辛專注的看著未央,有著濃濃的擔憂。
青衿聽了半天才試探著問道:“少主的意思是安信樓仍是鹿城王的人,而安玉卿是安信樓埋在璃王身邊的暗樁?”
“是或不是,將翩若殿的消息放出去即知!”蒼辛慎重的道。
青衿皺眉又問:“安信樓不會真的以為當年助鹿城王逆亂的事無人知曉罷?如若有人將消息送入宮去,他就不怕滿門抄斬?”
“他怕呀,但是他賭贏了!”未央拉著長音散慢的說道。
青衿恍然大悟:“安信樓以此試探游龍信閣的虛實?”
“游龍信閣當然真實存在,他安家叛出游龍信閣的賬還未算呢!只不過,游龍信閣不屑于為弒兄奪嫂之人效力罷了!”蒼辛有感而發,忽然看向未央,動容的道:“少主,那一位還不肯現身嗎?”
“要他現身并不難,放出消息就說皇上準備遷淑妃的墓進皇陵,他必然會有所觸動。”未央也不必等蒼辛說要找的是何人,便肯定的告訴眾人,淑妃就是那人最后的底限。
蒼辛暗暗嘆服,少主的心思,無人能及。
幾人結束交談,各自回房安歇。
第二日早起,未央把四個丫鬟都喚到身邊,仔細交代了自己的去處,和她不在山莊這些日子應該如何自處等事宜,如若爺爺問起,只說往洛川去了,他自不會追究。
玲瓏有點悶悶的,“小姐,你帶上我呀,沿途我還能伺候您呢!”
未央屈指去彈她的腦門,“你那點小心思當我不知?死心罷,不可能!”
玲瓏被自家小姐道破心事,只得委屈的捂著腦門,跟著幾個人給小姐收拾行囊。
鐘山冰雪盡融,未央出了院子運起天魔步往南山頂上的碎空寺飛奔。
“丫頭你來了,算算日子你也是該來了!”未央將將落在慧嗔的院子里,便聽見老和尚的問話。翻了個白眼,伸腳踢門而入。
“死丫頭,此處為佛門靜地,你就不能莊重些?”慧嗔氣得胡子一翹,自己這一輩子最失敗的就是交了這么個小友,唉,遇人不淑。
“老和尚,我的東西呢?”未央往老和尚旁邊的一個蒲團上坐定,拿眼斜看著慧嗔。
老和尚從自己睡榻下掀起一道暗門,和未央一起進了密室。
“你此去洛川,怕是不太平。我雖不問江湖事多年,卻總是有些消息不請自來,丐幫這十年的閑散也該是時候整頓了。”慧嗔邊說著話邊向密室一側的書架上拿下一本經書,經書中空,內置一紫檀木盒,包漿厚重,是件舊物。
未央接了經書,旋轉著機關開了鎖,盒子里三枚玉符并一塊血珀安然入目。伸手拎了一塊玉符,青蔥般的指尖沿著玉符上的紋路輕劃而過,“老和尚,我將凡塵事物擾你修行,硬塞世間俗子承你衣缽,你可怪我?”
慧嗔仰頭,一手拈須,“世間事自有緣定,前世的修行注定今生因果,若是為歷劫而來,逃也逃不過。”
老和尚啞迷般的一席話,未央聽得真切,把那三枚玉符都抓在手上玩過,這才輕聲應道:“該來的我也不想逃,當年受了他的托付總要對得起他,如今了確此事正是時候。”
“老和尚,和我說說這塊血珀如何?”未央最后把那塊血珀握在掌心,那血珀象有靈魂一樣,濃郁的血霧緩緩流淌。
慧嗔黯然。
未央也不催促,任他沉默,任手上的血珀霧色越來越濃。
“這是你母親族里的圣物,這世間怕也只有你能承載它的霧色而不受傷害。”慧嗔看著她小手上那似乎要流出來的血色,放棄了掙扎,慢慢講述那些他不愿想起的過往。
“你母親來自蝴蝶谷,因當年和你父親相愛而被谷中的嫉妒之人種下了絕情蠱。你父并不知曉,直到成婚后你母親頸后一夜生出血蝴蝶。你母親最終因此而亡,其中的的細節我并不知曉,不過當年的毒圣公子陌塵和你父親是至交,是他保下了你母親六年性命,才生了你和公子寒,知情者唯他也。”慧嗔腦中浮現當年慕問痕在此執畫筆的情形,誰又能想到那翩翩佳公子的女兒和自己卻成了忘年至交。
從始至終未央都未曾發問,她執掌游龍這些年,世人盡知的過往她沒道理不知,只是那毒圣公子陌塵卻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多年再不曾現世,她查找多年未果,不由得心生悲涼。
天近午時,未央在寺里和老和尚一起用了素齋,看看日色偏移這才起身告辭,“我且走了,若安然而歸,自來陪你下三日棋。”
慧嗔并不起身,凝重道:“你若得安然歸來,卻需了我一樁心事,我藏經閣內的菩薩像在那場大火中焚毀了大半,那還是二十幾年前你父親的手筆,如今需要你來接續,剛好靜心養性,伴我修行些日子。”
“好!”未央這個好字落在門內,人就此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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