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決絕的秦衍
左擎幾步走到桌邊,把那個玉瓶打開細細的聞了一會,走回來又去扯了未央的小手,倒出一粒濃紫的藥丸在未央的手心上,“咽下去,一個時辰后再喝水。”
他和未央相識的日子不長,又被她發現了他極力隱藏的身份,理當躲著她才是。可是冥冥中卻又被她吸引,觸動了心底那處最柔軟之處,撇之不下。
未央亦是。左擎的品性在江湖中可謂是過街老鼠,可偏偏只要他跟她說的話,她往往是未曾深慮就已信了七分。
沈洛辰、秦衍、左擎還有云汐四人四雙眼睛盯著未央手心里那粒滾動的紫色藥丸,神色中有無比的期待。
未央只當未瞧見幾人的緊張,揚手把那粒藥丸扔進嘴巴里,一抻脖子咽下去,這才眨巴著大眼睛回看了四人一圈。
半個時辰后,未央手臂處流出來的血不再泛藍,慢慢的變成淡黃,再由淡黃轉成淺紅,淺紅漸漸加深。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左擎運功入未央體內循環了一周,各處未遇阻攔,這才放心的收功,從懷里掏出一個白玉瓶,倒出兩粒渾圓的黑色藥丸扔進未央手心,“自現在起,傷口不可止血,也暫時不要動用內力,十二個時辰內不反復,你就不用死了!”
他整衣下床,“我回去睡覺,小爺快累死了,你個小沒良心的欠下小爺一條命,哼!”故意打著哈欠,聲音比之昨日的凝重不知輕快了多少,卻非要嘴不饒人。
“多謝!”沈洛辰拱手,聲音同樣輕快起來,如釋重負。
左擎翻著白眼往外就走,聲音卻在瞬間凜冽,“你謝沒用,這是我和她的事,與你無關!”半分不受沈洛辰那一禮。
沈洛辰也不計較他的態度,只要未央無事,他拿自己的命去換都在所不惜。
三人近前,輪流給未央把過脈才各自安心。
未央瞇著目細瞧著幾人由緊張到松弛的狀態,心中感動。可她絕想不到,此時為了能讓她活著而拼死拼活的的幾個人,日后也會有兵戎相見的一天。
秦衍深深的看了一眼左擎的背影,無聲的轉回頭隨即也出去了。
左擎的門外,秦衍攔住了他,肯定卻又平靜的問了一句:“你與毒圣有何淵源?”那眼神中的篤定不容輕忽。
左擎暗暗的嘆著氣,心有不甘卻也知到底是避不過。秦衍是何許人他或許不了解,可是自己所用解毒的手法以及仙誕特殊的煉制技巧終究是暴露了。
沈洛辰與秦衍乃是同門師兄弟,出身雪谷,醫術盡得真傳,想必他應該也看懂了些什么,只是他沒有秦衍這般縝密的心性,也不過早晚的事。
想至此,左擎唇邊那一點不羈盡數收斂,正色看向秦衍:“我雖不會告訴你什么,但我對她……”他一指未央的屋子又接著道:“并無惡意!并且,我也不相信那所謂的無解之毒,小爺別的本事或許差些,但對毒的了解卻是醫圣不能及的!”他挑釁的看了看秦衍,又恢復成原本的狂放,一步三搖,打著哈欠推開自己的房門進去了。
沈洛辰被云汐勸回去休息,她拿出隨身帶著的醫書坐于桌前靜靜的閱讀,也不時回過頭去看看睡在床上的未央。這幾日除了擔憂,還有些嫉妒都被她隱藏得很好,那是洛辰哥哥喜歡的人,如果未央愿意,她、她可以和未央……
她知曉自己的想法荒唐,可是她自小和沈洛辰訂有婚約,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嫁給那個如玉公子,所以、所以,如若二選其一,她寧愿他身邊多一個人也不愿意退讓。
云汐無聲的垂淚,并不敢太明顯,她怕被那二人知曉后,她更加的無地自容。她不愿意傷害任何人,可是她也舍不下沈洛辰,她不知道該怎么辦。
患得患失間,天色將暗。從袖口扯出帕子拭了淚,轉身又去張羅幾人的飲食。
沈洛辰睡了一日未見起床,云汐敲了半天門沒有反應。正急得在門外轉圈時,秦衍踏著夜色歸來。
“云師妹,怎么了?”秦衍詢問。
云汐抬頭看清來人是秦衍后,如得救一般奔至他身前,“秦師兄,洛辰哥哥一日未起,敲門也不開,我、我擔心他、他……”
“莫急,待我去瞧瞧!”秦衍伸手推了下房門,門應聲而開,他邁步進了內室。
沈洛辰不安的睡在床上,臉色緋紅,不時囈語,聽不清說的什么。
秦衍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竟有些燙人。替他診了脈,又把被子蓋好了才出來,“洛辰發寒熱,下個方給他散熱驅寒,看著他喝藥。”
云汐一溜小跑去寫了張方子,又親自抓了藥煎熬,心下十分焦急又強自鎮定。
秦衍從沈洛辰的屋子出來直接又進了未央的屋內,未央仍舊在睡,比之前幾日安穩了許多,呼吸平緩有力,雖然唇色還是蒼白著,卻褪去了藍影,有了微微血色;脈象堅實,隱隱有內力透穴而出的激昂。竟恢復得不錯,看來左擎的方法用對了。
他也不掌燈,就著外室的余光打量著睡去的未央,眼睛里平日的冷漠神色盡褪,一股陌生的疼痛占據了他的心。也只有面對無知無覺的她時,他才會冰寒盡消,允許自己脆弱,允許自己害怕。怕失去她,怕她被別人搶了去……
秦衍就這樣呆呆的看了著未央。
今日接到消息,稱北漠有異動,皇上催促他回京候命。
就算再不舍,他的宿命仍在京城,他終究不能強行把她帶走。
幾不可聞的他輕嘆一聲,入鬢的劍眉皺彎,緊抿著薄唇,手指關節因握著拳頭而泛著青白。除了嘆息,他并不知道自己要拿她怎么辦。
秦衍陷在從未有過的挫敗中。
他和自己說,最后一次,最后這一夜他守護在她身邊!過了今夜他將回歸到他的宿命中,再不見她。她本不屬于自己,她有她自己的宿命。
輕輕的合衣睡在床外側,瞪著床頂心亂至極。
夜色漸深,他仍然毫無睡意,卻本能的閉上了眼睛。
眼睛剛合上的一瞬間,未央翻個身滾到他的身旁。黑暗中他緊張得不敢呼吸,生怕吵醒了她,可是感觀卻越發的明顯起來。
未央被擋住了翻了一半的身子,迷糊中睜眼去瞧睡在外側的人,不是沈洛辰。她能明顯感覺到那人瞬間的緊繃和淺到近無的呼吸,“秦衍?”
“嗯!”秦衍低低的應聲。
未央意欲再翻回去,卻被秦衍一把按住手臂。
“別亂動,還流著血呢!”秦衍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聲音暗啞中透著關心,甚至不僅僅是關心,還有更多的心疼。
未央還以為自己睡迷糊了,愣愣的看著他。暗夜中,秦衍的目光似兩顆星子般,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引她向往。
她就當自己做夢,扯回被秦衍抓著的手臂,往他懷中偎了偎,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閉上眼睛又要睡去。
秦衍控制不住心跳,那如擂鼓的聲音半點不剩全部進了未央緊貼在他胸口的耳中。
未央有些好奇的抬起小手捂住那雷動處,迷糊著說道,“秦衍,你的心快跳出來了!”
秦衍抓住她那只好奇的小手緊緊的握在掌心里,按在胸口,也不回應未央的話,只是伸開另一臂,將未央摟進懷中。
未央掙扎著要退出他的懷抱,秦衍阻止了她,咬著牙吐出幾個字:“別亂動!”
“血、血有毒……”未央亦有了幾分緊張。
“無礙,睡罷!”秦衍努力控制著自己的呼吸。
未央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一顆心跳得亂七八糟。象是要說服自己那不受控制的心潮一般低喃:“我喜歡沈洛辰!”
秦衍閉上眼睛,心里一萬個拒絕,卻聽得未央繼續說道:“你已有如花美眷,又何必、何必……我喜歡沈洛辰,很喜歡,很喜歡!”
再也聽不得她的拒絕,聽不得她口中句句喜歡的都是別的男人。他以此生決絕之心,放縱著自己。或是想要記住她,亦或是不想讓她忘了自己一般,他一改平日里所有的霜冷,瘋了。
未央忽然哭起來,淚水順著眼角滑過秦衍捧著她臉頰的手指上。眼睛瞪向秦衍,似怒非怒,似怨非怨。
秦衍有些慌亂,聲音啞然,帶著哄勸,“別哭,未央別哭!”他未曾哄過女子,并不知道要怎么辦,頓時手忙腳亂。
未央抽噎著無力的依在他懷中又睡了。
秦衍萬分心疼的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狠狠的責備著自己。用自己的衣袖輕輕的抹去她眼角的淚,深深的看著她,心里縱有千般不舍,明日別后便是永遠。
‘咚、咚咚咚咚’,五更梆子響過,秦衍把懷中熟睡的未央小心翼翼的放平在枕頭上,揉了揉自己早已經麻掉的手臂,起身整衣。
移步到外間的書案前,自己動手磨了墨,提筆寫下一方補劑。
秦衍的字如他的人一般凜冽,線條與線條之間橫平豎直,或撇或捺遒然厚重;或鉤或折蒼勁有力,規整且嚴謹,堅實中卻也透著生冷。
待墨跡稍干后,拿桌上的鎮紙壓住,又往床前深深的看了未央一會,狠狠心甩下衣袖邁步出了房門。
蔣淘早已備好了馬等在清觴酒莊門外。
秦衍飛身上馬,眼睛不由自主又飄向未央的窗口,深深的吸了口氣,一踢馬肚,“駕!”那馬揚開四蹄往前奔去。
蔣淘趕緊催馬緊隨,兩騎快馬出城西去。
云汐守了沈洛辰一夜,天亮時終于退了燒,她累得趴在床邊睡了過去。
沈洛辰醒來時天色已然大亮,他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些。輕輕的下了床,伸臂把云汐抱起來放在床榻上,拉過被子蓋住她,這才邁步出門,往未央房中去了。
秦衍走后不久,未央伸手碰不到人突然驚醒,房中只剩她自己。她有些莫名的失落,好一會后又窩回枕中,懶懶的偎在被子里,有些失神。
直到沈洛辰進來,未央仍舊未曾回魂,醒著卻也迷茫著。
沈洛辰瞧著她神色不好,有些緊張的拉過未央的手臂細細的診了脈。雖毒已解,身子卻是虛極。又扯了流血的手臂過來看,傷口處不再流血,皮肉因為鬼草之毒并未腐化,創口處如新切開一般殷紅。沈洛辰仔細的檢查了傷口后,拿出自己調配的金瘡藥敷好,順手從往日捆綁傷口的細棉布中抽出一條,給未央包扎了傷處。
“三五日不得碰水,很快就會好的!”沈洛辰輕聲相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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