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輕煙睡在初涵的床上,剛睡著便被幾個丫鬟起床收拾東西的聲音吵醒。
“小姐,只能路上再睡了,多穿一些可別凍著了!”珍珠把厚些的袍子給慕輕煙穿戴了,又把一件薄氅給她披上,包了個嚴實。
慕輕煙好笑的看著她,“珍珠,我就要凍死了不成?用得著穿這些個?”
“穿多些總沒錯,現下的天氣一時一個變化,不定什么時候就冷了!”初涵也穿戴好了,正往外走。
三九親自駕車,天沒亮兩輛大車一前一后上了官道。
“明日讓云裳坊的人來裁衣,也不知來不來得及!”初涵扯著慕輕煙的手臂打量著她,身量似乎又長高了一些。
“姑姑,為什么來不及?”慕輕煙困著呢,并未仔細聽她說了什么。
“十月初六日小靖王娶親,十月十二日麒麟山莊東方風月出嫁;年后言家雪初小姐議親,你哪家不得去?”初涵暖聲道。
慕輕煙立刻清醒過來,“小靖王娶誰?難道真的是蕭青青?”
“要不然還能是誰?”初涵看著她的反應,好笑的問道。
“哦,天吶!他真活該,讓他四處招蜂引蝶,這回娶個母老虎回去有好戲看了,哈哈!”慕輕煙非常不厚道的笑著。
初涵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姑姑,東方風月要嫁去哪一家?”慕輕煙笑夠了又問道。
“長公主做的媒,嫁了老太師甄家長孫甄徽,正三品翰林學士。”初涵說道。
慕輕煙沉默了片刻,暗自思量著:看來東方寅早有料想,老太師有職無權,甄徽同著東方風馳身份相當并未高攀。最主要的是太師淡泊名利,并不買眾皇子的賬。
寅時城門開啟,一行人入城直奔水月山莊。
回府后慕輕煙并未回瀾煙閣,隨著初涵去了慕征處。
錦祿院臨湖的亭子里,慕征手執長劍正在練功。慕輕煙到時,他一套家傳劍法將將打到一半。
慕輕煙凝起一道內力往旁邊梧桐樹高處打去,一節兩指粗細略長于手臂的斷技落在手中。她扭身騰起,在半空中一招家傳劍法‘風暴塵生’攻向慕征。
慕征老當益壯,半點不驚慌,隨手一招剛剛打完的‘斗轉星移’迎面接住來劍,而后極速又生一招‘未雨綢繆’防住慕輕煙。
慕輕煙完全不按理出牌,一招‘石破驚天’緊跟著一招‘星火燎原’步步緊逼,半點防守亦無只一味進攻,正面進攻不算,極快的變招后撒下滿天劍網。
爺孫二人戰在一處,打到酣處互不相讓。
慕輕寒進來,二人仍不理會。他瞧了半晌見二人并沒有停手的的打算,凝起內力游身入了戰圈,兩招虛式后空手奪下了他二人手中的武器。
兩個人各自后退一步,皆怒目看向他。
“爺爺,靖王府送禮的來了!”慕輕寒倒轉長劍遞給一旁的聽風。
慕征整束衣袍,打量了一回慕輕煙,不滿道:“丫頭回房去換件衣裳,養了多半年,怎么還是這副半死不活的鬼樣子?”
慕輕煙從被窩里被琥珀挖起來直接上了車,還素凈著一張臉。她自知不妥,亦知爺爺話里的意思,“是,我這便回去!”順從的出了亭子,轉過繞湖圍廊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寒兒,武功又精進了。”慕征面色雖然嚴肅,卻仍是欣慰的夸獎了慕輕寒一句。
“爺爺,煙兒師傳武功強過家傳,也不怪她!”慕輕寒淡聲直言。
“她一心不可二用!”慕征吹胡子瞪眼的走了。
慕輕寒向著他的背影無奈的搖搖頭,跟在他身后往廳上去了。初涵親自督促著擺下早膳,三人同桌食用。
卯時后,親近的幾家人家都打發了送禮的人來,遞了禮單子。
慕輕寒和初涵在正廳親自接待,一一道了謝意。
慕輕煙換了穿戴,上好妝容偕著幾個丫鬟又來了錦祿院,喜鵲泡好了茶專等她來。
“鴛鴦姐姐,把棋盤拿來!”慕輕煙一進門就嚷嚷,衣裳袖子已經卷了半圈,“今日我要殺爺爺個片甲不留!”
慕征此時茶過兩巡,臭丫頭再不來他怕是要親自去吼人了,“換個衣裳也慢吞吞的。”
慕輕煙接過喜鵲遞來的茶盞,剛抿了兩口,鴛鴦捧著棋盤就來了。慕輕煙接了,琥珀和喜鵲忙收拾了桌上的東西,好讓她有地方放下棋盤。
“今日我生辰,若我贏了您許我什么彩頭?”慕輕煙厚臉皮的問道。
慕征怒目,“你從我這里贏走的東西還少嗎?說罷,這回又看上什么了?”
慕輕煙半點不矜持,哈哈大笑。“知我者,慕老頭也!”
慕征屈起兩指彈向她的腦門。
慕輕煙從容閃躲,仍舊嘻笑著,“先說好了,不帶賴皮、不帶動武的!”
玲瓏站在慕輕煙身后張大了嘴忘了閉上,一只手本能的捂住自己的額頭心里暗忖著:原來小姐喜歡彈她腦門是自老莊主處學來的,怪不得呢!
兩人擺開棋盤廝殺。
慕征完全是大家氣度,有攻有守,有去有回,一如多年前的戰場上,雄風不減。
慕輕煙的棋風截然不同,看著亂下一氣,卻在關鍵的時候四處揭竿而起,里呼外應。任你四處奔忙疲于應付,且屢禁不止。
一盤棋最終于以慕輕煙星星之火引發燎原之勢全勝結束,慕征氣得差點掀了棋盤,怒聲嫌棄道:“你這是小人得勢!”
“那您別管,反正今日我又勝了!”慕輕煙傲嬌的道。
“哼!贏了當下輸了格局!”慕征仍是一臉不忿。
慕輕煙完全不在乎,幽幽的道:“若有一天上了戰場,只有贏了才能占山為王,格局再大輸了便只能任人宰割!我不能保證每一次都能做到光明正大,但我最終的目地便是我一定是唯一的勝利者!”
慕征怔怔的看著她半晌,眼框發熱,心潮澎湃:她和寒兒完全不同,寒兒到底是個大丈夫,凡事講求大開大闔,講求萬變不離其中,寧可輸人也不輸氣度。果然是她更適合戰場,更適合莫測的人心。
也不知是開心還是失落,好好個大家閨秀被他養成這般模樣,哪里還有半點相夫教子之心,整日捧著兵書,喊打喊殺的。卻也小小的竊喜著,別家男子做不到的事,他的寶貝孫女勝人千里。
初涵往內室走來,慕輕寒在后相隨。
“去請靖王和東方寅過府,我以好酒相待!”慕征朗聲向著慕輕寒吩咐道。
話音未落,廳外有人接話,“不用請,我二人已經到了,把好酒盡數搬將出來,今日不醉不歸,哈哈!”東方寅一腳門里一腳門外接過話去。
初涵帶頭,慕輕寒和慕輕煙落在她身后兩步,三人齊齊的向著兩位尊客施禮問安。
“起來起來,以后和我二人不必拘禮!”楚靖亦朗聲笑道,“煙丫頭,你快來瞧瞧本王帶了什么好東西給你!”
慕輕煙含笑上前幾步接過楚靖手里的一個大盒子,笑語晏晏的邊拆邊說,“靖王爺爺送的東西一定是天下難尋的!”盒子里是兩個白瓷小罐,打開后頓時驚呼,“果然!”
楚靖笑看著她,幾個人湊上前去觀瞧,只見兩個瓷罐內各盛一罐棋子,一黑一白。伸手捻了一顆,黑色入手微涼,白色則細膩溫潤。
慕輕寒笑著彎身向楚靖道謝,“靖王爺寵慣煙兒,這等無雙棋也真舍得!”
“舍得舍得,這丫頭棋藝頗精,堪配此棋!”楚靖半分不掩飾對慕輕煙棋藝的欣賞。
“不過就是無雙棋,煙丫頭,老朽也有生辰禮給你,且來瞧瞧!”東方寅不落人后。
慕輕煙放下棋盒,兩眼冒光的看向東方寅,脆聲問道,“東方爺爺帶了什么好東西來?”
東方寅從袖中扯出一件東西,兩尺之數,通體紫光。
慕征眸色暗了暗。
慕輕煙瞇了瞇眼,出口的卻仍一聲歡呼,雙手接過東方寅遞過來的紫玉簫,脆生生的道謝:“謝謝東方爺爺!”
“這可是你東方爺爺年輕時不曾離身的一件信物,不知世上多少人垂涎而不得,丫頭你好福氣!”楚靖豎起眉峰警聲說道。
慕輕寒亦凝眉不語。
“實是覺得此物早該易主,只沒適合的人而已!”東方寅掩下心頭之事,阻止了楚靖的猜測。
初涵看了看慕征。
慕征輕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喜鵲,去瞧瞧福嬸嬸的午膳準得如何了?”初涵打破僵局,“寒兒,著人過府去請幾位老夫人!”
“姑姑,已經讓人去請了!”慕輕寒回道。
有小廝進來,“小小姐,有客到!”
“快請!”慕輕寒說著話就要往外迎接。
小廝急忙又說道:“少莊主,是靖王府的小郡主和畫眉山莊的言大小姐!”
慕輕煙把手上的紫玉簫給了琥珀,“兩位爺爺,菱兒來了,我先出去迎迎她!”
“菱兒那丫頭來得倒是快!”楚靖笑著。
東方寅亦笑,“既是小姐妹來了,快出去頑罷!”
慕輕煙一溜煙的出了錦祿院,迎了楚菱和言雪初進來,又到正廳見過了三位長輩,得了允許一同往瀾煙閣邊走邊閑話。
她并不知道,她離開后慕征臉色鐵青的發了脾氣。
“東方寅,你所求之事是為哪樁?”慕征半點不客氣,冷著聲音。這兩個人自年輕時候便在一處,彼此早已經了解相互的脾氣和底線。
東方寅躊躇了一下,縱心里再不愿承認也不得不認,紫玉簫雖是東方家家傳之物,卻是先皇所賜。他今日單單挑了這么一件賀禮來,其意不言自明。“慕征,有些事不妨問問孩子們,若兩兩情生,又何必拘泥?”
“今日煙兒無知,權當生辰禮收了你家傳之物,明日日出之前必當親捧還回麒麟山莊。慕征未亡,誓言從未曾忘。這二十年你勞苦功高,慕征敬佩!”慕征起身,深恭到地。話出口卻一絲薄面不留,該說的話已說盡,此時東方寅怕是再多說一句,他都要翻臉。
東方寅似早料想到會是這般結果,半分不見驚訝,只擰眉不語。
楚靖在旁嘆息不止,卻也無可奈何。
“慕征,黃土快埋到脖子了,你還是這副死倔脾氣,本王早晚被你氣死,唉!”楚靖岔開了話題,一屁股坐在剛剛慕輕煙坐的位置,盯著桌上的棋盤,嚷道:“我就說這丫頭棋藝不錯,東方寅你偏不信,且來瞧瞧!”
初涵進來,“三位老爺子,偏廳擺下了新茶,請移步吃茶!”她并未聽見剛剛三人所講之事,只是覺得內室氛圍不對。
三人移步偏廳,初涵親手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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