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日,南詔雖然死了好些人在東楚兵手中,然而東楚營內訌已起,有人故意散布謠言,說東楚人驚動了南詔的神靈,在此地的人都得死。
未央不信這些鬼神之論,命了殘影再去查,務必要將事情查個清楚。
次日,西唐戰書又來,秦衍只得閉了棲霞關專心應對西唐兵。然而詔兵已然欺近關下,守關的將士一批批倒下去,人心惶惶。
趁著秦衍不在營中,未央和沈洛辰連同祁殤三人進了東楚兵營。
沈洛辰將那些被秦衍以藥物安定下來的人一一把過脈,發現身體內各處穴位皆開,血如江河之水肆意橫流,引得身體亢奮異常,根本不受控制。
“并無外傷。”祁殤將人翻看了幾回才確認。
“我診不出是何藥物所制,但絕不會是鬼神之說。師兄醫術雖不及我,但這等脈象他定早知內有乾坤。”沈洛辰收回手,催促著未央快些出去,不要在這處久留。
三人出來尋路往關上又查看了一回,南詔的營帳已經扎在了關下幾百米的地方。
“太囂張了,可恨!”祁殤恨恨的捶打著城墻,胸中憋著一股怒氣。
未央有心往詔營一往,也知沈洛辰定不允,眸色黑得如風雨欲來。
三人回了武陵城。
遠遠行來,未到清觴酒莊便看見花露一人坐在門檻上發呆。
未央緊走幾步過去將她拉起來,又彈去她裙上了塵,溫聲問她:“怎地坐在了這里,快上樓去。”
就在未央身前身后給花露彈塵的空,花露翹著鼻子跟在未央身后細細的聞著,“姐姐哪里沾上的無心草?這東西雖然無毒卻能引來蚊蟲,我先前給你的香包哪里去了,記得帶著省著你被叮咬了。”
未央忽然停手,看向花露問道,“露兒你說無心草能引蟲咬,那被咬的人會怎樣?”
花露撓撓頭說道,“也不怎樣,咬了也不甚疼。”說著話就拉未央進了門,“無心草十分難找,小小的一顆趴在地皮上,我在谷中倒是種了些,這東西雖能止疼過量卻可以讓人亢奮,甚至假死。”
“那還能醒過來嗎?要多久才能醒?”未央好奇的問道。
花露歪著頭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沒試過,都是聽潯哥哥說的。”
“可有解藥嗎?”
花露搖頭,瞬間又點頭。
未央好笑的看著她。
“是能解,但是解的東西卻更稀罕,要終年不化的雪層中生長的冰蠶。冰蠶本身也是毒,寒毒。”花露夸張的抖動著肩頸。
未央回頭看了一眼沈洛辰,見他點了頭,自已便攜了花露的手上樓。
沈洛辰復又出城向關上去了。
這兩樣東西沈洛辰只聽說過卻并未見過,古書上倒也有記載,只天下奇特之物唯有緣才得遇見,他也不以為憾。
再入先前的營帳,將其中一人露在外邊的肌膚全部查找過一回,才在鬢角邊發現了一個針尖大小的紅點,又翻了幾個人,或是手背或是脖子不定哪一處,皆有這么汗毛孔一般的小孔,如若不是花露說出來,誰也想不到的事。
沈洛辰并未回武陵城,徑直往西去了平野戰場。
秦衍聽完沈洛辰的話內心的焦躁稍稍平息了一些,找到病因就好,再難的事也怕有心為之,何況區區一冰蠶乎。
此時,唐楓在陣前點了秦衍的名字,要一戰方休。
“師兄,你身為主帥只與主帥對仗便罷,這一戰我應下了。”沈洛辰說著話將身上的白袍系緊了腰帶,伸手向蔣淘去要馬。
秦衍眼中瞬間有流光閃過,“蔣淘,給洛辰備馬!”隨后將自已的冰魄劍拋向沈洛辰。
沈洛辰抬臂將冰魄劍穩穩接在手中的同時飛身落在馬背,伏低身體拍馬疾奔,沖到陣前才嘞馬向對方看去。
“在下沈洛辰,還未請教……”
唐楓少年英才,自忖這天地間能勝過他文韜武略的本不多,加之自已樣貌極為出眾,心里多少有些驕傲。卻如今從東楚營中殺出這等一個人物,比自已大了兩歲且罷了,那樣貌和氣質樣樣皆在自己之上。
“唐楓是也!敢問公子是東楚哪個世家的后裔,陌生的緊呢!”
沈洛辰微彎一彎嘴角,“我是秦將軍的師弟,不過是個鄉野中人,并非世家弟子。”
他那一彎笑似驚鴻一現,就連男子也為之晃花了眼。沈洛辰心地純然,在天下皆以出身世家為榮的時候,他卻完全未受影響,根本不知道有此等世故。
唐楓訝于他的應對,只得一抱拳,“得罪了!”便拍馬向前,提刀來攻。
沈洛辰踢馬回旋,才轉了半圈手里的劍便向對方削去,出手利落不見半點猶疑。
唐楓少遇強敵,自是全身心應對;而沈洛辰首次出征,或戰或馬皆屬陌生。好在他心性沉靜,不急不躁。兩人殺得是興起,直到天完全暗下來,才以沈洛辰勝了一招結束,各自拍馬回營。
秦衍暗自嘆息著,接了沈洛辰遞過來的劍,“師弟回城歇息,今日有勞師弟出手,為兄感激不盡。”
沈洛辰看著秦衍面上顏色便知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轉身便走。
他走后秦衍下令收了兵,邊往棲霞關上去邊思索著:沈洛辰到底心軟,只肯勝對方一招便罷,如若按他的武功,百招內便可大勝。這原本就是他的性子,和誰也不肯爭;這也是他最看重的品質,怎奈他所處的位置決定了他必得要爭強好勝,才堪做東楚統帥,因為他沒有退路。
回到營中,直接便去了那處安置著被暗算將士的傷病營,依著沈洛辰的話仔細的查看了一回,面上雖然看不出什么情緒,但眼中的怒意已經關之不住。
倒背著手心事重重的走回到自已的營帳,未及洗漱便喚了蔣淘進來,吩咐道:“去,讓衛向東即刻來見!”
蔣淘傳話的空,他騎馬復又往關上查看了一回,囑咐了幾句才又回營,陸少潛已經等在了他的營帳之外。
前后腳進了大營。
“我讓你查的事如何了?”秦衍任蔣淘脫去了他的鎧甲。
陸少潛恭敬的施了一禮,“將軍,末將無能!那批武功高強的黑衣人行蹤成迷,那日助武陵守住城池后便撤退得極為干脆,一點痕跡未留。”
秦衍踱了幾步,轉身看向陸少潛,低低的說道,“本將軍也不來為難你,留心再查罷了,今日我要你再去辦一件事。”
陸少潛又施一禮:“將軍請吩咐!”
“此去西南有靈山玉雪峰一處,那里千年雪層下有一種冰蠶,能解詔兵所下之毒。你先去挑些適用的人,不可太多,稍晚一會蔣淘會給你送一些應用物件。”秦衍眸色深沉,不怒自威。
陸少潛接了令,出了大營按著秦衍的吩咐去挑選可用的人自不用提。
且說秦衍在案后坐了,將地圖上關于靈山的路徑畫了出來,又畫了冰蠶的圖樣一并交給蔣淘,讓他送去給陸少潛。
當夜,陸少潛領著五個人帶著一個向導悄悄的出關南下,繞過南詔大營,從更西的懸崖邊滑了下去。
當夜,傷病營內本被秦衍以藥物控制的人忽然醒來,四散進大營之中見人就打,遇人便咬,等秦衍知曉時已經有千余人受了傷。
當夜,關下升起一股銀紅色淡煙,那煙斜斜往北偏移,在所有人無覺時飛過關墻飄進關內,淺淡而無味。
當夜,南詔國師在關下設下大陣,以解藥誘秦衍入陣。
當夜,殘影引著蒼辛、封祭、青衿一身鎧甲來見。
未央斂去所有散慢,一張桌子圍坐了,盡看她手中算籌去留,半點聲息不聞。
眾人眼睛只管盯著她的手,也不發問,等著她排兵布陣后,每人撿了一只紫竹算籌放在自已眼前,和自已的令牌并排放了。
未央臉色少有的凝重,重新將眾人的紫竹算籌又撿回來放在自已的算籌中,一陣一陣排開,眾人皆看得心中明白,每一陣后皆各領一只算籌,半絲不亂。
直到天光乍現,眾人才收拾起自已的令牌,悄無聲息的出了后樓往北,回到城外別莊。
未央的手早已經冷得如一塊冰,悄悄的爬上床,解了花露的穴道緩緩睡去。
沈洛辰一夜未眠,手中的書看了一夜也未曾翻頁,他知未央身份不簡單,卻也不知不簡單到了何種地步;他不諳世事,只是擔憂著未央的身體,直到她回房中睡下他才將書放在幾上也睡了。
殘影回來時未央還在睡,他在未央窗外徘徊了很久,終是不忍心擾了她的睡眠。
“影?你進來罷!”未央喉嚨啞瑟著喚道。
殘影推門進來,“少主,關上昨夜被南詔以迷煙偷襲,昏迷了萬數人馬,已經亂成一團。”他憂心的說道。
未央推枕而起,接了殘影遞上來的外袍,“露兒呢,她懂一些南詔的手段,你帶了她去關上瞧瞧,或許能有些用處。”
殘影轉身就要往外走。
“慢著,還是晚上悄悄的去罷。”未央說著披上外袍穿了鞋下床,自已洗漱了出內室來到外廳,飯已經擺下了,花露正端著一只陶甕小心的走著。
這一天殘影回報說棲霞關上戰事又起,南詔來攻,連續傷了許多人,皆神志不清,如瘋了一般見人就砍。
“再去探,如若我猜的不錯,想來這事和潯哥哥被禁一定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未央冷了臉色,沉聲吩咐道。
索性又去想西唐太子的身世傳說:自小養在民間、無人識得太子真面目、出生被封為羿王,西唐國主一妻,只生得一兒一女,女兒能征善戰,兒子……
不由得又想,以前月武陵城的松散,若左擎想里應外合拿下武陵城是極容易的事,為何他卻反而未做呢?
種種繁雜,未央想得不耐煩起來。
沈洛辰將未央送進外廳后退了出來,又將門給她關了才回自已的房中睡下,一夜胡思亂想,一夜不得安眠。
未央脫了鞋上床,仍將花露先前給她灌的水囊抱住,臉向里閉了眼睛想著事情。
恍恍過了兩日。
殘影忽然想起一事,神秘的小聲向未央說道,“少主,你猜今日西唐主帥是何人?”
未央喝了兩口水后慢不經心的問道,“誰呀?還有比唐楓更厲害的人來了嗎?”
沈洛辰淡淡的開口,“左擎!”
沈洛辰感覺到她氣息不對,起身走到窗口拉了她的手勸道:“去睡罷,有事且等明日再說,你身子弱呢,對孩子著實不好。”
殘影將門打開,送二人出門后,回屋內換了夜行衣從后窗跳了出去。
殘影看向沈洛辰,沈洛辰搖了搖頭。
未央在腦中仔細搜索著與左擎有關的所有信息:他的確是花盜本人,那么他扮花盜混入東楚的目地又是什么呢?他的確武功不及自已,但他心思慎密又隱藏得極深,就連游龍信使也查不到半點消息,他接近自已是故意的還真的就是個意外呢?
“影,通知暗使,萬不可輕舉妄動。潯哥哥現下雖然被軟禁卻并無生命危險,我猜,南詔是想發動總攻了,定是要使些見不得人的手段,而這手段能破解之人便是潯哥哥。”未央淡淡的說道。
沈洛辰執壺,給三人倒了些熱水,只在一旁聽著不插話,并不理會她們說了什么。
“影,怎么回事?”未央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仍舊咳著問道。
“少主,真的是左擎公子,屬下也說不清楚,先前我查過此人,可是他的身世隱藏的太過完好,世間能查到的只有花盜一個身份而已!”殘影無辜的看向未央。
未央撐桌而起,慢慢的行到窗口往外看去,半晌不見動靜,連呼吸都未曾亂過。
未央嘴里未曾咽下去的水便嗆了自已,一時間咳個不止。
沈洛辰輕輕的給她拍著背,好笑的看著她。
沈洛辰聽見門響,也從自已的房間出來,跟在她身后進了殘影的屋子。
殘影在屋內等得正焦急,看未央近來忙迎了上去,“少主!”
未央點了點頭,同沈洛辰雙雙坐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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