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就著朦朧的月光貪婪的打量著眼前的人,心尖一陣陣的疼,一陣陣的麻,一股從心底突升的渴望便有些不受控制。
“未央!”喃喃的聲音雖然還帶著些清冷的矜持,卻也比平日里多出了不知幾許的柔情。
或許以前他不知道自已想要什么,直到今日見到那個進了她馬車的丑男人后,他心底的嫉妒徹底爆發了。就連她和別人的男人同乘一車他都忍不下,何況還懷了那人的孩子。
每一次見沈洛辰將她抱在懷中,他便要用盡平生所有的力量才能生生忍住不去搶奪了來,他實在不敢想像其它。
未央不睜眼睛也不理會,凝在月色中似真的睡著了一般。只是那濃密的眼睫不時輕顫著,似蝶之羽翼,將她的不安全數傳遞給了秦衍知曉。
“未央……”秦衍伸出的手指剛剛沾上她的頰,門口處有輕微的說話聲傳來。
沈洛辰端著一碗藥湯,剛走到帳外就見蔣淘站在門口。他的心狠狠的一疼,滾燙的藥湯撒了一些在他手上,和心疼相比竟是半點知覺也無。
蔣淘并未攔他,可他就是沒有勇氣進到營帳中去。他不擔心看到師兄,他只擔心自已再壓抑不住心中的感情,到最后負了云汐也負了她……
匆忙將手上的藥碗遞到蔣淘手上,“送進去!”也不等蔣淘接穩,急急的轉身就走。只是,步履零亂,正如他此時的心,破碎得再拼不起來。
秦衍隔著營帳簾幕接了藥碗,腳步聲越發輕了些,似真怕吵到了她。
“未央?”秦衍柔著聲音喚她。
未央只是不理。
秦衍將藥碗放下,“我知道你醒著,起來喝了藥,冷了藥效減半、還苦!”一只手臂從她的后頸下穿過,將未央半抱在自已懷中輕哄著,“張口!”
未央深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睛,在他懷中坐正了一些。折騰了一日夜當真乏了,也懶得鬧些小性子,湊近秦衍手中的碗喝了一小口,不自覺的嬌嗔,“燙!”
秦衍的手忽然就抖了一下,他連忙穩住心神。可是那小小的一聲嬌嗔當真在他心中激起了千層巨浪,一時甜蜜,一時沖動;心突突的跳開,又急又烈。
半晌才回過神,用自已的唇碰了碰碗口,暗啞著聲音,“我給你吹吹!”當真吹了幾回又湊近未央的唇邊,“再試試!”聲音卻更啞了。
未央看著近在唇邊的碗,臉有些熱,卻擰著性子,“還燙著!”
夜色雖暗,可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那抹顏色卻沒有逃過秦衍的眼睛,攬著她的手臂緊了緊,心鼓響徹催促著他的隱忍。
“我喂你!”秦衍的聲音低沉中帶著些誘惑,十分的好聽。
秦衍將那碗藥喝了一大口,就在未央還沒完全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時,他的唇抵在了她的唇上,一股似苦猶甜帶著這個男人的冰雪氣息落進了她的喉嚨。
未央微怔,一雙水漉漉的大眼睛清澈而明亮,帶著不解也帶著惱怒。
秦衍忙將藥碗湊近她的唇邊,低低的道:“已經不燙了。”他不敢抬頭去看她的眼睛,咬著牙根將沸騰的熱血死死的壓制住。
直到藥喝完,未央也沒敢再看他一眼。
兩個人誰也不說話,月光從容且靜好。
隔了許久,久到未央呼吸悠長安穩,秦衍才輕輕將她放在枕上。扯過里側的薄被蓋住她,將她的手與自已的交握,細心的撫去她臉上的發絲,喃喃著,“我只要你!”又將她的手按在自已心窩處,“此生,這里只裝你一個!”
五更天,秦衍才將目光不舍的從她臉上收回,松開手心里握了一夜的柔軟。
營帳外,晨霧薄起如淡煙滾滾。
秦衍背對著慕輕寒的營帳,長身玉立。
“秦將軍是在等我?”慕輕寒衣袍整齊,毫不避諱的牽著玉染晴的手出來。
“嗯!”秦衍也不回身,清冷的應下。
慕輕寒松開了玉染晴的手,“去看看她,乖!”
玉染晴仍舊羞怯,就這樣當著秦衍的面和慕輕寒同進同出,心中有著說不出的別扭。
“我知道你要問什么!”慕輕寒輕彈了彈衣袖,“她想讓你知道的自然會告訴你,她不想讓你知道的,我也無能為力。”
慕輕寒略站了一站就要走。
秦衍回身,專注的看著他,“她是誰?”
“哈哈哈!”慕輕寒忽然笑了,“實在抱歉,沒忍住!”一邊道歉一邊住了笑聲,“她有名有姓,堂堂丐幫幫主、文武全才的公子未央,秦將軍你問我她是誰?”
秦衍眸色幽深,“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往慕輕寒身邊走了幾步,有些無奈,“我查過她的身世,一無所獲。”
他不是沒懷疑過她的身份,為求證這才找上了慕輕寒。
慕輕寒向來深沉難以探究,此時他滿臉的從容。就似這兩年發生的那些精心策劃的事情皆與他無關,又成了京城里那個世家公子模樣,看著彬彬有禮,實則難以親近。
“我只知曉她是丐幫幫主,是清觴酒莊的幕后主子。”慕輕寒唇邊噙著笑,那笑卻未達眼底,“再多我真的無可奉告!秦將軍,可否再容我多一句嘴?”
“請說!”秦衍眸中的冷緩和了兩分。
慕輕寒遠眺群山,半晌,“她性子不好,又有高絕武功傍身,除非她愿意的事,不然玉碎瓦不全。”似是想到了她的什么事跡,冷了眸色,“她執念太重,心機深沉;最重要的是,她記仇!”
秦衍靜靜的聽著,慕輕寒每說一樣,他心中的她便更清晰一分,正是他熟悉的那個她,卻也是未知的她。
“秦將軍,你有七公主這等如花美眷該當珍惜。未央出身江湖,日后,你的生活并不適合她這樣不受約束的性子。委屈這等事她受得了嗎?”慕輕寒回頭面對秦衍,冷著臉色。“最重要的是,她有了八個月的身孕,你不在乎,秦相國也不在乎嗎?”
秦衍一句話不說,可眸色堅定。
慕輕寒在心中長嘆一聲,秦衍或許是良配,卻也不是良配。世上男子哪一個不貪念三妻四妾,又有哪一個不希望美人相伴,既然他一生不能只愛一人,即使有了他的孩子煙兒怕是也未必就會嫁與他。并非唯一,就總有被其她人取代的一天,罷了。
此時的慕輕寒還不知絕情蠱的事,不知道煙兒和秦衍此生早就被無形中綁在了一起。
秦衍心里柔腸寸寸,卻一個字也不肯輕吐。
這一生他只要她一人,即便他早已娶妻。
天色漸亮,昭昭霧氣慢慢在日色中淡去,周圍林木和營地盡收眼底。
沈洛辰眼中滿布著血絲,神色依舊淡淡然。例行查過未央的脈象后,將微溫的藥碗遞了上來,暖聲說道:“無礙。”
話是說給其他人聽的。
“晴兒,有勞你替我照看著她。”慕輕寒扣緊手中的小手,溫柔的低語。
未央蹙眉,心中想著昨晚的事,她不知自已是何時睡著的,亦不知秦衍幾時離開的,更不知道他到底是存了何種心思。
糾結。
慕輕寒看她臉色不虞,以為她不想走,“你若真不聽話,我不怕你怪我,若是一路睡到紫竹林怕是骨頭也會顛得碎了。”
未央橫了他一眼,又轉向玉染晴,“晴兒,嫁人還是要看品德,心機太深或是心眼太壞的,都不適合你!”
“請問,公子寒可在嗎!”營外有人來傳話。
慕輕寒瞪了她一眼,“該走了!你給我安份點。”
五九欲言又止。
“說罷,無妨!”
“少主,慕家輕煙小姐刺殺璃王,被禁足了。”五九掃了一眼屋內的兩個人,如實匯報了京中的情況。
未央笑了,“只是禁足?看來璃王沒得逞啊,還是不肯死心?”
“少主,老將軍和東方老爺子收到了靖王爺的信,近日就會回京。”五九見少主不避諱,又說道,“一切都在計劃之內,是否要把那處別院的位置告訴靖王爺?”
未央立刻興奮了,“不止要告訴,干脆派個人領路!”嘻笑著,“這三只老狐貍不定要鬧出些什么事呢,這回真有戲瞧了。”
五九無語,少主這頑劣的性子真真改不掉了。
沈洛辰不問世事,心地純粹;每次有人來和未央商量事時,他都似聽不見一般,該看書看書,該寫字寫字。
玉染晴聽得一愣一愣的,給未央穿衣服的手不住的哆嗦。自小便與慕輕煙相識,往來十年有余,她那趾高氣揚的樣子早就瞧得慣了,忽然間她的轉變反而有些陌生。
穩了穩心神,仍舊將她穿戴整齊了。不得不說這一年來受慕輕寒影響甚深,她比從前多了些經歷,心底存的事也寬了些。
簡單的吃了點東西,未央又摸了摸肚子,自言自語了片刻。
玉染晴好笑的看著她,不知道她在和肚子里的孩子說些什么。
“走罷!”未央自已挑了帳簾出來,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我們去瞧一瞧冥王澤對岸的陣法去。”
“少主!寒少主……”五九看著未央斜了他一眼,頓時收聲不敢再說。
未央心堵得難受,閉上眼睛強迫自已入睡。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道極輕的腳步聲進來,有些熟悉。
月光透過營帳撒進來,朦朦朧朧。那人未斂呼吸,悠長而寧靜,似熟悉又似相識,未央沒來由的覺著很踏實。
這樣的大營帳營區內也不足十個,一看就知都是各營統領的住所,雖然遠沒有秦衍的的主帥帳寬敞卻也足夠這幾個人臨時安置一晚。
夜漸深,主帳內商議軍情的各路統率總算結束了話題,各自回營安歇。明日太陽東升,東楚萬千鐵騎就要踏著南詔的生靈前進,不為侵略,只為國之安然。
慕輕寒進了未央的營帳,沈洛辰和五九一前一后避了出去。
慕輕寒知曉她的脾氣,可也實在擔心她的身體,“有沈公子和花潯在,生產或許難些,至少你的小命不能丟,我只有這么一個要求!”抬手撫上她的發,“乖些,多想想爺爺和姑姑,你若有個三長兩短的,他兩個也都不用活了!”略一停頓又嘆一口氣:“尤其是爺爺,他經不起再一次的生死離別……”
未央終于紅著眼框慎重的點了點頭。
慕輕寒看著她翻過身去,鎖緊眉頭終是沒再勸慰,將玉染晴的手扣在自已手中,一同出去了。
癡玉攬了她靠在自已身上,惡聲惡氣:“戰爭是男人們的事,你都搶了去他們還有何用武之地?總得給東楚的男人留下一些傳世英名,后世用以維護國之尊嚴!”
未央撩了她一眼,“那你又跑來干嘛,何不回去做你的青樓大夢?”
癡玉撇過頭去,“京城離亂,誰還有興致逛姑奶奶的青樓?”隨后虎著臉伸出一根纖指戳著未央的額頭,“你個小心良心的,我不是擔心你嗎?”
“明日大軍開拔,戰事將起。今日勞累你且歇上一歇,天亮就回紫竹林去!”慕輕寒認真的看著未央。
未央不語,也不抬頭看他。
未央收住笑,略頓了一頓,“好。”
馬車在眾人矚目下進了秦衍的營地,直抵營帳門口未央才下了車,連同癡玉和沈洛辰都進了大帳。
玉染晴也不同意,柔聲勸著:“還是回去罷,我看你今日臉色更差了些,身子要緊!”
“我曾從那里經過,那陣法怕是沒那么簡單,幾次我都想闖上一闖,可終究沒有機會。”緩了一口氣,掙扎著坐起身來。
未央趴在枕上笑開,也不再逗弄她。
須臾,五九回來。
“少主,秦將軍親自安排了營帳,就在寒少主旁邊。”
“停,你少往我身上扯,你到底惦記著誰以為我不知道呢?”未央兩個手指掐住她柔軟的腰肢一擰,“要不要故事重演?我可知道他在何處!”
癡玉小心的將她推進錦被堆中,詳怒,“滾,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
未央的馬車在經過秦衍營地時,她喊住了五九,吩咐道:“今日在這里宿了,明日一早冥王澤對岸有還有更好玩的事兒呢!”
五九自去安排。
“你給我滾回去養著,再好玩關你屁事!”癡玉不依,就她這小身板還敢逞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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