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文憂心道:“安莊主,如今東方風玨的人盡數都在京中,時機不對啊!”
“國丈無需憂愁,即使秦衍與慕輕寒武功再好到底年紀輕些,算不上頂尖人物。有句話說得好,雙拳難敵四掌,等過了今日,晉城與龍門郡亂城之后,他二人定然親自前去安民,到時候人心惶惶便是最佳時機。”
元文心里非常沒底,“安樓主遠居京外,并不知他二人絕非浪得虛名。”他想到二人自小便有的本事,眉頭越皺越緊,“且還有荊涼,那人心思極隱,猜不透想什么。”
“哼!”安井然不屑的說道,“想我安信樓能知天下秘聞,安能不詳他們是何樣之人?即使他們能安邦定國又如何?東楚的天要變了!”
元文本是奸滑之人,當年先帝在世時便以心思縝密活躍在朝廷之中,高居大理寺卿位。因先帝偏愛楚璃,他又存了攀龍附鳳的非份之想,從一開始便站在楚璃這一邊與太子的人對抗。
這五年,女兒連生兩胎皆是女孩,他心急如熱鍋上的螞蟻。月前又收到風聲,說慕征帶著個男娃回京,約四五歲模樣,他便開始深深的不安。
有稟事的人來回:“梁州城城門緊閉,城中消息傳遞不出;城墻之上皆是弓箭手嚴陣以待,連只鳥也飛不過去。”
“大軍即將到來,從夏目往京城,只剩梁州一處阻礙,說什么也要拿下此城!”安井然似是說給自己聽的一般。
戒源聞聽,急道:“安莊主還猶豫什么,此處有眾多好手,我們殺進城去便是。”他焦躁的在地上來來回回的亂跳,“到時候血流成河,趁機占了此城,等大軍一到便可揮兵伐京!”
“守城的是唐家人,那唐青貪著璃皇的權位,想以此城為籌碼要挾于璃皇,他心里還存著回西唐的心思。”元文嘆著氣。
安井然也道:“我使人去尋他,初時便模棱兩可,后來便推托不肯再見,至今也無確切之信,去的人也不見回還。”
“如今城中已亂,城門卻緊閉,想來是有人警覺了此事。”元文思索著,將心中的諸多疑問說了出來:“如若是唐家的人以此為條件,不妨答應了便是;倘若是京中有人來此,此事便需要仔細斟酌。”
安井然點頭:“國丈所慮極是,眼下也只能等消息了,最晚不過天明,且再等上一等。”
幾人不再說話,各自思慮著。
秦衍與慕輕煙都穿了蓑衣戴著斗笠,半垂著頭在西城大致走了幾處。并不見哭天搶地的哀慟之聲,各路口拐角暗處都有一個不起眼的人守在那里。
二人一路走到城墻下,飛身躍上城墻,于大雨中看霧靄山色。
“依你,封城也罷!”秦衍眼神越過山巒,問道:“楚州可有什么動靜嗎?”
慕輕煙微微搖頭。
“那唐青心存奪回西唐皇權的心思,你去尋他,必定也不會有結果。”秦衍篤定的道。
慕輕煙傲嬌的斜了他一眼,“現在的梁州,已經輪不到唐青做主了,即使他想瞎了心,此生也再沒機會。”
“梁州是關鍵所在,楚璃煞費苦心的布置,無非就是想讓當朝以為,他想趁亂行事。”秦衍眼中神色似也染上了霧靄,氤氳著水氣,“當京城派出兵馬來援梁州時,他的兵馬大概已經到了龍泉鎮,離京一箭之地,即使梁州之兵回援,已然來之不及。”
慕輕煙唇角微掀,嗤的一笑:“楚璃做夢!京城幾時如此不堪一擊了?他算盤打得再好,也要他以為得用之人還在得用的位置上才行!”她抬高了些斗笠望向雨中,得意的笑著,明目皓齒。
“如無意外,兩日內,楚州必定會有消息。”秦衍目光幽冷,望著遠處的山巒又道:“好一招暗渡陳倉,只可惜……”
慕輕煙嗔覷了他一眼。
“游龍信閣果然名不虛傳!”秦衍薄唇微抿,眼中卻帶著贊賞。
“楚璃讓所有人以為他會屯兵錦官城,而后取道梁州直逼京城。”慕輕煙指向京城方向,“他在這一條路上埋下伏兵,經營多年,如若出其不意或可攻下梁州。”她眼中有危險的劍芒迸射而出,“如果他不玩這么多花樣,從楚州繞青城山走晉城進京的話……那時梁州正亂,他亦有機可乘。”
忽然她又嘻嘻一笑,驕傲著道:“前提是我游龍信閣不存于世!”
秦衍看著她意氣風發的樣子,心也暖了,眼神情不自禁的盛滿寵溺。他心中自嘆:得她為妻,一生足矣!
正當他出神凝視她時,忽現舊日里曾在慕家小姐身上見過的紈绔神情,那時他心中便好奇,人人口中一無是處的千金小姐,怎地偏偏會有一種從容不迫的樣子?
“該是清算舊帳的時候了,吃虧都不長記性的人,真不值得可憐!”慕輕煙嘆著氣似嘲似惜,“本尊也該讓他知曉,世上獨缺了一味后悔藥!”忽然她淺彎了兩眉,小狐貍一般的笑著:“他不是想假借攻梁州城而實施‘暗渡陳倉’之行嗎?那好,那就等著他穿越八百里青山后,再兵戎相見好了!”
秦衍在心中暗嘆一回:楚璃這回要倒霉了,她果真是個記仇的。
一念未了,他心中狠狠一震。忽然就明白了,慕輕煙心中是有他的,若不然以她的性子絕不會容他近身相隨,夜夜同榻。
他有些激動,許多年的心結一朝得解,只剩下滿心歡喜。也不管她包裹著粗糙的蓑衣,將她扯進身邊攬著,說不出話來。
慕輕煙雖然依舊嗔了他一回,卻并不拒絕他的親近。
秦衍懸了幾年的心終于安然落下,攬著她的手微微顫抖著。
慕輕煙好奇的看著他眼中快要溢出來的暖色,揶揄他:“冰山將融?”
他本不善言詞,以手臂緊攬回應著她。
兩個在雨中、在霧靄山暮下四目糾纏。
“你只能是我的!”秦衍的唇落在她的耳邊,細細的呢喃。
慕輕煙的臉瞬間紅透,斜了他一眼先躍下城墻,施展開輕功就走。秦衍不慌不忙也落下地去,施起狂歌緊緊相隨。
兩人忽快忽慢,始終不離寸步,雙雙回了羅鎮的小院子。
直到深夜,何信才回來報信。
“主子,西城無礙!如今要如何?”他一身泥濘,不及清理。
慕輕煙望向秦衍。
秦衍點頭。
“曲風城親自去守城,鳳燼到之前不放一人入城,亦不準飛鳥凌空。”此時的慕輕煙正如當年南詔陣前一般,英姿颯爽。
秦衍接過話去,“本王親自去訪梁州城城主!”
“不用去了,唐天烈早已下了命令,四方城門從昨夜至此未曾開啟。”慕輕煙瞇著眼睛頑劣地一語道破,“唐家也傳了三代,卻總有人看不破。”
秦衍定定的看了她一回才說話,“唐青為人雖然陰狠,卻也是他一手打造了如今唐家的地位,功不可沒!”
“那又如何?他真以為助了楚璃便能做東楚第一氏族嗎?”慕輕煙眼中冷芒散出,不悅著,“盛世繁華尚且享用不盡,偏要生出梟雄之心、亂國之意,該是退位的時候了!”
秦衍神色淡淡的,“唐天烈為人剛正不阿,怕是亦折!”
“哦?難道這才是他的真面目?”慕輕煙好奇的看著秦衍。
秦衍不語。
慕輕煙轉頭嘀咕著:“騙子!騙了唐家所有人不算,整個東楚的人都被他騙了去,哼!”
秦衍聽著她小聲咕噥,冷著聲音問她:“你與唐少主很熟嗎?”
“誰要跟個騙子熟啊,不認識!”慕輕煙沒聽出秦衍聲音里的冷意,沒好氣的嚷嚷:“不對,他不只是騙子,還是一只狼,披著羊皮且會吃人的狼。”
秦衍皺眉,她不說還罷了,只憑這幾句話便知她與唐天烈不止熟悉而已。他走近她,抵著她額頭問道:“他惹你了?要本王給你報仇嗎?”
慕輕煙驕傲的昂起頭,“就憑他?他也得敢!他自己一身是非還沒理清,哪有膽子找我麻煩,活得不耐煩了不成?”
秦衍心知她不肯吃虧的性子別人休想占到便宜,可心頭仍是懨懨的。
“梁州亂城,我看他拿什么償我這筆人情債!”慕輕煙幸災樂禍,“楚璃算是踩到了唐天烈的尾巴了,這一回誰陰誰還不一定呢!”
一日間灌了兩回藥,直到夕陽西下三九才醒過來。
曲風城小跑著來報與慕輕煙,“主子,三爺醒了!”
慕輕煙扔下碗筷,快步出了秦衍的屋子,幾步便飄進了緊臨的那間房。
“三九?三九你覺得如何?”她緊張的問道。
三九面色青灰,有氣無力的低喃:“無、無礙,讓主子憂心是屬下的錯……”
他掙扎著要坐起來,被緊跟著慕輕煙而來的秦衍按回床上,冷冷的警告著:“半月內不可下床,否則小命休矣!”
“曲風城!”慕輕煙怒吼。百镀一下“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安信樓在江湖上已經立足幾十年,他做為第二代的掌權人該有的本事自然是有的。
此時命人回京去查探虛實已經來不及了,且沿途城鎮大半已落入璃皇之手,即使梁州有異也無關緊要,了不起就是硬碰硬罷了。
戒源皺緊了眉頭,大著嗓門怒嚷:“他是我師父的舊友,因無家可歸被收留在此,幾十年閉門不出,只會念經……”他止住話頭又皺一回眉,“我卻不知他武功如此了得,竟還知曉我將那草灰藏在佛像之下,可惡!”
元文不安的在地上踱步,“梁州城不亂,璃皇的人便難入京,這便如何是好?”
“國丈無需憂心,大不了我們殺進城去,鬧他個天翻無覆,總不能誤了帝王大事!”戒源沒心沒肺的亂吼。
安井然擺擺手,“讓我想想,到底是何人有此本事,能知金錢草焚后再用的道理呢?”他心中深疑一人,可昨日軒兒來信才說他人在京中。
左思右想仍是不妥,急忙招來安信樓的密探。
“嚴查近日梁州城可是有什么生人往來,速速回報。”安井然將人打發出去仍是不安,提筆寫了一紙簡箋,綁在信鴿腿上撒了出去。
慕輕煙略停了一停便出去了,直奔秦衍的屋子。
信手推門便進,“秦……”她忽然轉過身子背對著秦衍,“秦衍你混蛋,大白天脫什么衣服?”她嗔怪著,那入眼的寬肩雖近日常常枕著,卻都是在穿著衣裳時。
秦衍不語,將剛伸了一只袖的雪白中衣利落的穿好,又著了外袍才將她扯進懷中抱住,低首在她耳邊細語,“我混蛋?”
安井然嘿嘿一笑,“入城?以那兩人來去無跡可尋的身手,我們想偷入梁州城大鬧一場怕是不成了,需另想別策!”
“那以安莊主之見該當如何?”元文忙湊上前來問他。
城中大事已定,寺內寺外皆有好手暗中埋伏,連日來的順遂漸漸散慢了幾人初時的警覺之心。喝了半宵夜酒,剛剛睡得熟了便有人來報,皆嚇得不輕。
安井然沉默了半晌才冷著聲音問戒源,“那個癲僧是何許人也?”
三九臉色蒼白,呼吸極微。
“主子,王爺說三爺未傷及臟器,只使脫了力又失血過多,安心養上月余自然就會好了……您別擔心。”他越說聲音越小,有擔憂也有害怕。
此時的松林寺,人人自危。
戒源在自己的窩里丟失了楚璃至關重要的東西,正自惶然。
“前殿那兩個人十分了得,竟能在無聲無息間將隱在暗處的四人一并解決,但不知是何來路!”元文愁眉不展,問著戒源。
他也不等慕輕煙回他,薄唇在她滾燙的臉頰上輕啄了一下,“去西城?”秦衍有些不舍的松開她,解釋著,“怕你不安心,還是去瞧瞧再走罷!”
慕輕煙點頭,二人穿了蓑衣往西城去了。
慕輕煙回來時,何信正伺候秦衍凈手。
一盆水帶著濃濃的血腥味遠遠便聞得見,慕輕煙顧不得發問,旋著腳跟便進屋去了。
秦衍眼角微抽,那股酸澀的滋味更濃了些。他斜斜的覷了她背影一眼,扔下擦手的布巾,邊扯腰帶邊進了自己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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