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靈玥呆呆的看著常聿，好一會兒，才點點頭。

常聿走到殷靈玥身邊，摸了摸她的頭，和藹的說：“玥兒一定想問我為什么就這么肯定，你是我想要的弟子吧？”

殷靈玥點頭如搗蒜。

“因為毒。”

“……”殷靈玥一頭霧水。

“如果我沒有說錯的話，你的用毒之術應該遠高于行醫之術吧？”

“……”殷靈玥瞠目結舌，老頭怎么會知道的？

“丫頭別急，聽我慢慢的給你解釋。醫術是濟世救人的，需謹而慎之，從某種程度上講，經驗比理論重要得多，丫頭小小年紀，對醫術應該還停留在理論層面上，而毒術在于害人，往往沒有那么多規矩方圓束縛，丫頭是個喜歡研究的人，私下里應該沒少搗鼓這些吧，所以說，丫頭現階段的毒術遠高于醫術。”

“老頭，你怎么會……知道？”殷靈玥瞪大了眼睛，覺得很不可思議。

“丫頭，我可是圣手醫仙啊，要是連這點小事都看不出來，豈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還是說，丫頭覺得我老頭子分析的不對？”

殷靈玥連連搖頭，“老頭，你說的都對，但是你還是沒有說，你為什么要收我為徒？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我傻說我笨嗎？”

“丫頭別急，聽我老頭子慢慢細說。”

“好。”

“原因很簡單，因為丫頭在面對青城八雄步步緊逼、生死攸關的時候，還理智的做出了不害人的選擇，你明明可以有那么多見血封喉、殺人于無形的毒藥，可是在那種迫在眉睫的時候，你卻偏偏就選了最溫和的毒藥，足以見你的仁者之心。”

常聿頓了頓，接著道：“你要知道，那可是要置我們于死地的對手啊，在那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死關頭，你想到的并不是毒死對方，一勞永逸，而是堅守了醫者仁心，哪怕后果，便會是如今這般遭受追殺躲躲藏藏。”

“你怎么……知道……”

殷靈玥徹底驚到了，這是她第一次正視這個老不正經的老頭，他的臉上沒有了平時的痞氣，顯得嚴肅認真，令人敬重。

見殷靈玥摸了摸自己的背包，常聿瞬間明白了殷靈玥的想法，于是解釋道：“放心，你的小包包我絕沒有動過，不過你應該是忘了，青城八雄稱我為圣手醫仙，可不是浪得虛名的，我只需要一聞，我對你包內的毒與藥便全部了然于心。”

“老頭……”

殷靈玥的眼神慢慢變得熱切和崇拜，這種迫切想要跟他學得更多的心情，以前從未有過，她真的可以跟著他一起，領略醫道的博大精深嗎？

“不介意的話，叫聲師父吧。”

常聿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的陽光，溫暖了殷靈玥的整個世界，殷靈玥看著常聿的眼中滿是孺慕之情，連帶他那邋邋遢遢的形象，也變得高大起來。

殷靈玥的眼睛里蓄滿了淚，閃著晶瑩的光，她仿佛回到了長白山的那個雪夜，她還只是個五歲的丫頭，因為沉溺醫術拒絕學武，被師父罰跪在雪地里。

她還清晰的記得師父說過的話：

“玥兒，你怎么這般不思進取？整天就知道滿山的野，擺弄那些沒用的花花草草，你這樣，如何對得起你死去的娘親？”

“想學醫？學醫有什么用？到了攸關生死的時候，連自己都救不了！”

“為師教你習武，是為了你以后能夠自保，你不可能一輩子活在長白山，一輩子在活在為師的羽翼之下。”

“師父希望，你能在我和你師兄無法顧及的地方，也能保護自己，而不是……算了，說多了也沒有用，你根本就是魔怔了！”

她那時候一遍又一遍的向師父述說著自己對醫學的渴望，可她的聲音終究被擋在了那山古舊的柴扉之外。

后來師兄陪著自己跪了一夜，師父終是妥協，不再逼她習武，但也不教授她醫術，只任由她一個人看書摸索。

師父書房里收藏了近萬冊醫學寶典，但是在師父面前提醫術相關的字眼卻是禁忌，殷靈玥一直不明白，師父強烈的反對她修習醫術，卻又為何收藏那么多的醫書？這顯然說不通，但是殷靈玥不敢問，只能將疑惑偷偷埋在心里。

殷靈玥十多年來的行醫制毒都是自己摸索的，通過反復的研究醫學典籍，做出各種嘗試，一點點的自己摸索。

可是，她就像是江河上漂泊的孤舟，顛簸、迷途，全然不知道該走什么方向？

所以她一直渴望有一個師父，可以在她困惑的時候指點她，可以在她低迷的時候鼓勵她，可以告訴她，她做得很好，也可以狠狠的批評她，你怎么連這個都會弄錯？

而現在，常聿告訴她，他想要收她為徒，想要對她傾囊相授，做她的指路明燈，叫殷靈玥如何能不動容？

“老頭，你說，我會是一個好徒弟嗎？”

“會！”

“那我能成為一代名醫嗎？就像您一樣嗎，有一個像‘圣手醫仙’一樣響當當的名號，成為眾人敬仰的存在？”

“只要你想，就一定能！”

“可是我怕……我會讓您失望？”

常聿眼中滿是慈愛，“丫頭，做師父的永遠不會對自己的徒弟失望，我們只會，恨自己教導無方。而且玥兒那么優秀，為師永遠不會對你感到失望的。”

“老頭……”殷靈玥濕了眼眶，“謝謝你。”

常聿點點頭，拍了拍殷靈玥的肩膀，“小哭包，這有什么好哭的？”

殷靈玥胡亂的抹掉眼淚，死不承認，“誰哭了？老頭你眼花了吧？”

“還叫老頭？”

“師父！”

殷靈玥也不矯情，鄭重其事的喚了聲師父，便徑直走到常聿跟前，認真懇切的行了拜師的跪拜之禮。

“好好好！”

常聿看著殷靈玥，笑得嘴角都合不攏，莫淵眼尖的看見，有兩行清淚，從常聿的臉頰上悄然滑落。這個內心千瘡百孔的老頭，似乎在這個時刻，看到了傷口愈合的希望。

這一次，我的選擇會是對的嗎？

常聿在心里這樣問自己。

他已經經不起那樣的迎頭痛擊了，最后，最后他再相信自己的判斷一次。

殷靈玥不知道，常聿收她為徒，不僅僅是傳承自己的醫術，還是將自己最后的信任，也交付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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