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靈玥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了，刺目的陽光穿過重重樹葉，映照在殷靈玥和莫淵的身上，莫淵一晚上都沒有入睡，就這么抱著殷靈玥一動不動，感受著時間的漫長。

正如莫淵預想的一樣，殷靈玥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之后，似乎是將身體里所有的悲傷全都發泄完了之后，整個人都冷靜下來了，只是因為哭得太狠，她的嗓子明顯受到了損傷，想要出言叫莫淵的名字，卻發現自己沒辦法出聲。

還有更明顯的，是她紅腫異常的眼睛，揉的次數太多，此時只要封一吹，她的眼淚便會不停的流。

“玥玥，我們會為灰熊前輩報仇的，一定！”莫淵的話斬釘截鐵，十分堅定。

殷靈玥重重的點了點頭。

“我們現在去問洛英前輩，灰熊前輩為什么會被常滬抓到，好不好？”

殷靈玥搖搖頭，莫淵猜不準殷靈玥是不想讓大家看到她這副狼狽不堪、弱不禁風的模樣，還是……想要自己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

“那我們自己去尋找真相好不好？”莫淵又問。

殷靈玥毫不猶豫的點頭，這一折騰，本就很痛的頭被晃得更加痛了。

“好，我們現在就去。”

莫淵的聲音一日既往的偏冷，卻讓殷靈玥覺得十分的溫暖，殷靈玥連忙掙扎著想要起身，但是她身上的力量幾乎消耗殆盡，就連穩穩的站在地上都成了一件不簡單的事情。

莫淵不動聲色的從地上起來，再不動聲色的將殷靈玥背起，就這么漫無目的的向前走著。

走著走著，從一開始的寂寥無人，慢慢的便看見稀稀拉拉的人們，三三兩兩的走著，但是依舊噤若寒蟬，大家各自走著，默不作聲，面色沉重，沒有人高興得起來。

他們就這么一個又一個的從莫淵的身邊擦身而過，就好像殷靈玥和莫淵如同空氣一般不存在一樣。

“出什么事了？”

莫淵終于沒忍住，拽住了一個行人問道，那人長長的嘆息一聲，然后看了莫淵半晌，終究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將一張卷成一團的紙，遞給了莫淵，然后繞開莫淵走了。

莫淵一只手扶著背上的殷靈玥，另一只手抖開了紙，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看著，殷靈玥也和他一起看著，在看完紙上所有的內容之后，莫淵什么都知道了。

“小淵，這上面寫的是真的嗎？師父他……”殷靈玥粗噶的聲音勉強擠出了這句話，話剛說完，喉嚨便如同著火一般火辣辣的疼。

“去看看吧。”

莫淵陰沉著臉，只說了這四個字。

循著昨晚的記憶，莫淵背著殷靈玥，慢慢的朝著圣月城的正門走去，兩個人都迫切的想要去城門口看看，卻又不敢去看，如此矛盾的心里，狠狠的折磨著二人，莫淵就這么慢吞吞的走著，硬是走出了幾分逃避的意味。

可是無論他們走得再慢，走條路終將會走到盡頭，盡頭處，就是圣月城的城門。

城門外和他們預想的一樣，早已經里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圣醫谷的民眾，有來自圣月城里的，也有來自城外的，莫淵和殷靈玥隱沒在人群中，很不起眼。

今天的太陽火辣辣的，灼熱的暑氣無情的烘烤著在場的每一個人，也不知道他們在這里站了多久，但是他們臉上的汗珠連成了串，一滴一滴的滴落在青石地上，有許多人的嘴唇都已經干澀開裂了，顯然已經站在炎炎烈日下很長時間了。

沒有人說話！不管是老人還是小孩、亦或是正值盛年的年輕人，都沉默著，大家的目光整整齊齊的望向同一個地方，那個朱紅色大門之上，金子雕鏤的圣月城三個大字之下，一個與周圍的布置格格不入的十字架上，被粗壯鐵鏈捆著的羸弱老人。

氣息奄奄的常聿，在烈日的暴曬下，仿佛快到極限了，他的民眾們一言不發的站在他周圍，陪著他一起忍受烈日的折磨，沒有人讓他們這么做，但是他們這些弱小如螻蟻一般的民眾，所能想到的能做的事，也只有陪著他們敬愛的谷主大人一起受苦。

比起上次分離的時候，常聿明顯又脆弱了許多，如今的他，基本上可以說是一只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了，他的身子骨瘦得厲害，幾乎到了駭人的地步，身上的血已經干涸成塊，可以直接掉落下來。

莫淵和殷靈玥心中的百感交集，早已經不是三言兩語能夠形容了，那張皺巴巴的紙上清晰寫著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

殷靈玥死死的咬著自己的手臂，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她的腦袋埋進了莫淵的脊背，再也沒辦法直視十字架上那副破敗的身子。

莫淵已經是那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看上去冷靜很多，沒人知道他心中的隱忍，他望著自己備受折磨的師父，努力的控制著自己不要失態，十字架上的老人雙目緊閉，意識混沌，看不到下面的民眾，也感受不到自己心愛的徒弟們，已經如他所愿平安歸來，此時正在人群中看著他。

莫淵站了還一會兒，這才背著殷靈玥轉身離開，步子依舊不緊不慢，雙目依舊十分清明，就連身子，也像來時一樣的穩健。

他就這樣背著殷靈玥，沿著原路返回了，一路上，敏銳的觀察著周圍的動向，知道確定沒有人跟隨，這才原路返回了洛英他們所在的村落。

看到他們的時候，只有洛英一個人，其余人都不見了。

洛英的臉上寫滿了喜出望外，連忙三步并作兩步奔到了莫淵身前。

“小主子，你們究竟去了哪里？急壞我們了！”

莫淵從未見過如此失態的洛英，不用想也知道，久久沒等到莫淵他們回來的眾人，肯定是心急如焚，莫淵想說些什么，卻發現自己嘴笨的不知道說什么，最后他聽見自己說：“對不起。”

對不起，就這么三個字，洛英卻是在聽到這三個字之后，狠狠的松了口氣，“小主子先去休息吧，我派人去把大家找回來。”

“謝謝。”

莫淵說完這兩個字，洛英便急忙去安排人叫回眾人。

莫淵將殷靈玥放下后這才發現殷靈玥已經將自己的手臂咬出了血，血液將她淺藍色的衣袖染成了紅色，看上去有些駭人。

她一直都過于安靜，莫淵也在見到常聿之后，忘了關注背上的小丫頭，沒想到她竟然是靠著這樣的方式讓自己冷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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