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出去?為什么要搬出去?
王華嵐目瞪口呆,從住進留香居的第一天起,她就沒想過要搬出去。
留香居,一個住進去,立時就會覺得自己是大家閨秀的地方。
占地面積夠大,方位夠好,建筑大氣疏朗,自帶名家設計的小花園,春日會竹、夏日賞荷、秋日聽雨、冬日觀雪,一年四季不同景致只為博當年陳木兮傾城一笑。
更別說留香居數間建筑,內中陳設無一不是頂級。
鄭氏出身高貴,辭世前將自己嫁妝的大部分都留給了最心愛的女兒陳木兮,隨便挑一件都是價值連城。
至于王家,原先在霧州也是數一數二的富戶,可是來到京城、住進國公府、望見留香居,王華嵐終于知道自己的眼界有多小,當時她就走不動道。
只可惜,那時候留香居里住著艷冠京城的陳木兮,她王華嵐只能暗自羨慕妒忌。
如今國公爺落難、陳木兮仙逝,王華嵐當仁不讓搬了進去,并且將留香居視為己有。
一個求助的眼神,望向了王氏。
王氏接收到了來自外甥女的求援。她也沒料到,素來頭腦簡單的陳木枝,竟然這么直白地要趕王華嵐出去。
不過,她是慈母,架子不能倒。
微微笑著:“木枝,讓華嵐住留香居是我的意思。她身子不好,大夫說要多活動,之前住的院子小,陰冷,于養病不利。”
陳木枝一臉驚訝:“表姐身子不好嗎?真沒看出來啊,臉色紅撲撲的,感覺能吃下一頭牛。”
這叫什么形容,人家可是有氣質的大家閨秀!
徐氏忍不住了,開口道:“這是熱癥,你懂不懂啊?”
“原來如此!”陳木枝一拍手,“還是舅母爽快,木枝懂了。放心吧舅母,木枝有辦法,保管七天內治好表姐的熱癥。”
又轉頭對王氏道:“如果我治好了表姐的熱癥,表姐是不是就可以搬出留香居了?”
王氏還在想要怎么回答,王華嵐已經按捺不住:“說來說去,你就是要我搬走嘍。”
“咦,表姐住到留香居,不是因為身子不好嗎?那木枝就想法子幫你治病啊。身子好了,自然就不需要再住這里了。難道……”
陳木枝眨巴著眼睛,“難道表姐就是想霸占留香居?”
“木枝,別胡說!”王氏脫口低斥,頗有些尷尬,“怎么可能,你表姐就是暫住。”
小陳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也拉住陳木枝的手:“二姐姐別擔心啦,母親說,府里現在人手少,舅舅舅母是過來幫忙的,表姐不會霸占留香居的。”
陳木枝也笑嘻嘻:“嗯嗯,姐姐明白的,舅舅家規矩那樣嚴,稍有違反就會家法伺候,表姐也不敢啊。”
徐氏白眼翻到了天上,王華嵐咬碎了小銀牙,可有什么用,愣是想不出一句有力的話去砸死陳木枝。
坑是自己挖的,要恨,也只能恨自己挖的時候太用力。
一頓飯吃得各懷心思。只有懵懂的陳榆最真實。
散伙的時候,陳榆拉著陳木枝的手不肯放:“二姐姐,爹爹還能回來嗎?”
陳木枝壓住心頭的黯然,大聲道:“一定能的,爹爹騎著海鯊殺敵去了,等殺完敵人,他就會回來的。”
“爹爹回來看到大姐姐不在了,一定會傷心。二姐姐你要勸著爹爹,爹爹最喜歡你,一定會聽你的勸。”
突如其來的眼淚差點就沒控制住,陳木枝瞪著眼睛,才沒讓眼淚流下來。
“榆兒你猜猜,爹爹傷心起來會不會哭?”
“不會!”陳榆斬釘截鐵,“爹爹是威震四方的大將軍,誰惹他傷心,他一定會百倍地回擊!”
不愧是安國公唯一的兒子。
你王氏帶在身邊又怎樣,你就是把他按在學堂時一天十二個時辰讀書又怎樣,他骨子里流的是陳遇安的血、他天生帶著陳遇安的豪氣。
陳家的孩子,豈會輕易掉眼淚。
陳木枝拍了拍陳榆的頭,轉身對王氏道別,至于王起道一家,她連看都沒看一眼。
王氏甚為不安,總覺得數月未見的陳木枝似乎不一樣了,她撒嬌起來似真似假,翻臉起來也是毫不留情。
難道,陳木枝真的長大了?
第二日,天色剛蒙蒙亮,陳木枝就起床了。
阿梗打了水過來給她洗臉,柳絮則替她梳頭。
“小姐昨晚睡得好嗎?”柳絮問。
“到底還是自家的床和枕頭睡得香。”陳木枝精神飽滿,大大的眼睛里閃著星芒。
“阿梗,賬房賀先生是你大伯娘的弟弟?”
“啊……對對,是奴婢大伯娘的嫡親弟弟。”阿梗比柳絮還小些,今年剛滿十二,為人倒是機靈。
“你大伯娘還在留香居小廚房當差嗎?”
“在的,不過舅小姐帶來的人當了管事,我大伯娘如今是掃灑。”
阿梗的大伯娘賀嬤嬤是國公府的老人,為人和善,之前陳木兮很看重她,也正是因為這層關系,才把侄女兒阿梗派到了凝香居。
如今一個老資歷的管事降為掃灑,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意思了。
頭梳好了,陳木枝照照鏡子,真是青春靚麗一張臉啊,滿意。
“抽個空讓你大伯娘來一趟,我有話跟她說。”
阿梗想了想:“大伯娘這會兒該是剛起,離點名還有些時間,要不我這就去喊?”
“午后吧,那時候大家都歇了晝,想必她也空。”
說著,陳木枝走過去,從墻上摘下寶劍,吟吟一笑,“這會兒,本小姐有大事要辦。”
柳絮趕緊拿了絹子跟上:“小姐是要晨練嗎?”
陳木枝朝柳絮擠擠眼:“不,我要去給王華嵐治病。”
“治病?”柳絮呆了,寶劍能治病?
“小姐,小姐,你千萬不要沖動啊,你打算怎么治病?”
陳木枝刷地抽出寶劍,手腕一抖,劍尖寒芒閃過,挽出幾朵劍花。
“哪里不舒服,我就砍哪里。”
“啊……”柳絮呆愣片刻,突然大喊,“小姐三思,小姐三思,舅小姐她是頭疼啊!”
王華嵐確實頭疼。
一想到陳木枝要她搬出去,她就頭疼。一晚上輾轉反側,只恨這陳木枝怎么就沒死在船上,偏偏回來跟她爭什么留香居。
好不容易捱到天色蒙蒙亮,她才勉強入睡。哪知道還沒開始做第一個美夢,外面就一陣嚷嚷,把她給吵醒了。
王華嵐一翻身,朝著外頭大喊:“作什么死,本小姐睡覺,竟然還有人敢來吵鬧,拉出去打!”
丫鬟滾也似的進來,性急慌忙的。
“小姐,是二小姐來了,在外頭嚷嚷著要找你。”
王華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陳木枝?這天還沒亮,她發什么瘋?”
“砰”一聲,門被踢開,陳木枝拎著寶劍沖了進來。
“啊——殺人啦——”王華嵐嚇得大叫起來。
丫鬟想去抱住陳木枝的大腿,無奈嚇得瑟瑟發抖,手腳根本不聽使喚,反而癱倒在地上。
王華嵐嚇得直往床后縮,拉過被子抵擋,嘴里胡嚷著:“不要殺我——啊,不要殺我。”
呵,素顏真不咋滴,這還想當一代名媛呢,就這點兒膽?
陳木枝心中暗笑,一把掀開被子,將王華嵐從床上給揪了下來。
“表姐真會想,我殺你干嘛呀。我是來給你治病呢。”
王華嵐臉色煞白:“治病?”
“對啊。昨天咱們不是說好了,給我七天,我治好你的熱癥,保管你不會再臉紅。”
“那……藥呢?”
陳木枝揮了揮手中的劍:“這就是。”
王華嵐沒聽懂,正要再問,門口又沖進來一人。是跑得比較慢的柳絮。
只聽她氣喘吁吁大喊:“快攔住小姐,她說哪里不好砍哪里。”
“嚶”一聲,王華嵐一口氣沒接上,直接暈了過去。
陳木枝“噗哧”一聲,笑了,回頭啐柳絮:“你別亂講,誰說我要砍人。看把表姐給嚇得。”
一邊啐人,一邊也沒閑著,伸手就噼噼叭叭給王華嵐打了幾個耳光,又直接下手掐人中。
好家伙,陳木枝力氣夠大,大到她自己都滿意透頂,幾下過去,王華嵐的臉又紅又腫,人中上都被掐出了血。
“嚶”,王華嵐被抽醒過來。
“表姐醒啦。”陳木枝歡呼,“看,我把表姐弄醒了。”
王華嵐只覺得臉上一陣又一陣焦灼般地疼痛,又驚又懼:“陳木枝,你把我怎么了!”
陳木枝將她從地上拉起,重重地拍著她的身子:“哎呀,地上臟,把表姐的衣裳都弄臟了,好灰,好灰,我給你拍拍。”
“啊——好疼!”可憐的王華嵐,還不知道臉上是怎么個光景,身上又被陳木枝打得劇痛不已。
“陳木枝,你住手!”
“哎呀,不好意思,表姐,練武之人,出手不好控制,重了些。”
陳木枝指著癱在地上的丫鬟:“你叫什么,這么不機靈,沒見你家小姐都站不穩了嗎,快把她扶院里去。我要給你家小姐治病。”
那丫鬟還能扶人?自己都要人扶好嗎?
陳木枝嫌棄死了:“算了算了,不中用的東西。我自己來。”
也不管王華嵐大聲呼救,拽著她就往院子里走:“來來來,今天是第一個療程,叫‘聞雞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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