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艾從懷里掏出塊干凈的帕子,將涼亭中的長凳并欄桿擦了又擦,又拿出塊干凈的帕子鋪在長凳上,這才笑著讓姜寶青坐了過來:“奴婢看著這里挺干凈的,只有一丁點微塵,倒也算不得什么。”
涼亭的桌子上擺放了新鮮的瓜果茶點,用紗罩給罩著,應是有人提前備下的。
想想東鄉侯世子夫人眼下還姍姍未至,這大概是德榮長公主這個主家提前備好的。
姜寶青賞了將近一刻鐘的景,東鄉侯世子夫人終于姍姍來遲。
姜寶青定定的看著一名盛裝麗人聘聘婷婷的從小徑深處拐出來,身后跟著一長串的丫鬟婆子,有打著傘的,有拎著果盒的。神態俱是悠閑,并無緊迫之色。
看那架勢,雖說沒見過面,也能曉得,這就是東鄉侯世子夫人了。
更別說,春香就在她身邊伺候著,不是那位東鄉侯世子夫人又能是誰?
姜寶青也就氣定神閑的坐在亭子里,沒有半分起身相迎的意思。
東鄉侯世子夫人跟姜寶青打了個照面,愣了下。
春香小聲道:“……那位就是宮大奶奶。”
在那一瞬間,這位以美貌出名的東鄉侯世子夫人臉上有些控制不住的扭曲。
“姜妹妹先到了。”東鄉侯世子夫人很快調整好了面部神態,笑盈盈的邁進亭子,跟姜寶青打著招呼。
姜寶青微笑著:“是項夫人來晚了。項夫人約我的時辰,是申時。”
這會兒已經申時過一刻了。
亭子里靜了靜。
東鄉侯世子夫人沉下臉來,盯著姜寶青的臉,上下打量半晌,突然笑了,她翹著新染好的蔻丹,悠悠道:“……姜妹妹見諒,畢竟姐姐帶的丫鬟婆子有些多,出來難免就耽誤了些時辰,還是妹妹這般輕車簡從的好。只一點,姜妹妹這未免也太樸素了些。早上見了,還以為是哪家富商太太出行……”她用帕子掩著嘴嬌笑,眼波流轉,“所以姐姐早上輕慢了些,這次請你過來,也是為著這事,給你賠不是的。”
項綺君說完,著意的去看了下姜寶青的神色。
她以為姜寶青會被她數落的羞愧難當,最不濟也會認清現實,明白她們之間的云泥之別。
誰曾想,姜寶青依舊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甚至還朝她笑了下:“無妨,項夫人不必放在心上,畢竟這個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以貌取人的,沒什么大不了。”
項綺君神色又扭曲了下。
這個姜寶青,怎么這般不要臉!
不得家里重視,出門俱是簡陋的車駕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反諷她以貌取人?!
……那人,怎么就娶了這么一個恬不知恥的!
她想起,這一切都是源自皇帝的那道賜婚圣旨。
想來,他也是身不由己……
想到這,項綺君那顆又酸又澀的心,忍不住又砰砰砰的跳了起來。
她穩了穩心神,只當方才沒聽出姜寶青話里頭那譏諷的意味。
項綺君身后的丫鬟婆子方才在石凳上鋪好了軟墊,沏好了新鮮的龍井,只等著她就座。
她動作嫻雅的落了座,自己找了個話頭,岔開了方才以貌取人的話題:“……姜妹妹,這是頭一次來參加德榮長公主的避暑宴?”
姜寶青見這項綺君,從見了她開始就陰陽怪氣的酸她,被她不輕不重的拿話懟了回去,竟然還又提起了這次避暑宴的事。
沒有半點提到那盒子京八件。
姜寶青暫時看不出什么異樣來。
她不動聲色的順著項綺君的話題往下聊:“……是頭一次,怎么?”
項綺君露出個高深莫測的笑,她染了蔻丹的指甲微微翹起,看著嫵媚又嬌俏:“沒什么,長公主這避暑宴,向來只邀請交好的人家,已經有些年沒有加過新人了。好似姜姑娘剛進京還沒兩年吶,先是嫁進了高門,又一只腳邁進了長公主的圈子,”她眼波流轉,“姜妹妹,好本事啊。”
夏艾聽了,臉上閃過忿忿之色。
聽著這話倒是沒什么,可這不就是在明里暗里的說她家大奶奶玩弄手段嗎?
丁香卻是垂下了眼。
她覺得這位項夫人的話說的很有幾分道理。
私底下誰沒討論過,她們家這位剛嫁進來的大奶奶是鄉野出身,卻能嫁入侯門,成為一品將軍夫人,這手段,是何等的厲害!
姜寶青看著項綺君那張明媚動人的臉,隱隱從她這話里聽出幾分含醋捻酸的意味來。
姜寶青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她漫不經心的端起茶杯,輕輕晃了下里頭的茶水,淡淡道:“說來慚愧,這跟我倒是沒什么關系,還是我家夫君厲害。”
盡管項綺君掩飾得極好,但姜寶青還是發現了方才她在提到“我家夫君”時,項綺君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扭曲。
姜寶青不動聲色。
項綺君過了半晌才強笑道:“那也是姜妹妹有福氣,能找到個那么厲害的夫君。”
姜寶青這下確定了。
她忍不住抬了抬眸,仔細打量了一番項綺君。
唔,這位項夫人,聽說有二十三四了,這年紀上,倒是也差不得太多。
生得嘛,客觀來說,確實也不錯。
只是,再怎么不錯,人家也名草有主了,就不勞你惦記了。
還對著她捻酸喝醋說三道四的,夠格么你?
早干嘛去了你?
姜寶青忍不住冷笑一聲。
宮計被家族迫害,顛沛流離十多年,這時候,你在哪呢?
姜寶青笑了下,悠悠道:“是啊,畢竟嫁了個生得好,人品好,又疼我寵我的夫君,確實很有福氣。”
姜寶青狠狠的秀了把恩愛,對項綺君造成了一萬點傷害,項綺君那高高在上的臉色幾乎全線崩潰。
姜寶青神清氣爽。
項綺君一回到屋子,新換上的茶具又讓她全都給拂到到了地上。
她氣得胸膛起伏不定,一張嬌媚如玫瑰的臉這會兒幾乎成了鐵青色:“那個小賤人!”
服侍在側的春香知道她們家夫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最愛找人撒氣,這會兒大氣也不敢出,頭垂的低低的,生怕項綺君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可偏偏怕什么就來什么,項綺君陰森森的聲音在春香頭頂響了起來:
“春、香!”
春香面如死灰,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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