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里，一位老人從躺椅上慢慢起身，干枯的手摸索著椅子，顫巍巍站了起來。

“我的乖孫孫……”老人的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

“爺爺！”小孩把手里的青蛙高高舉起，“你看看，多可愛！圓鼓鼓的眼睛正瞪著我呢！”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青蛙的眼睛，直戳得青蛙閉上了眼睛，又蹬了蹬四肢。“哈哈，太搞笑了！青蛙是笨蛋！爺爺你快看啊！”

老人挪動腳步，走到小孩跟前，伸出干枯的手摸了摸小孩的腦袋，“爺爺看到了，青蛙是笨蛋。我的乖孫孫，肚子餓了沒有？”

小孩這才想起，自己的肚子早已經空空如也。他是住在一個大院子里的。聽人說，他是被人撿回來的，院子里的人對他算不上不好，也算不上好。他被安置在院子里一個空置的雜物間里，人們有多余的食物就扔給她。她覺得他們像在賞賜外面的流浪狗。有時候他整整一天甚至連著幾天都得不到一點食物，也就只能餓肚子了。

幸好他有天在外覓食的時候遇到了這位爺爺。那時候他肚子餓了，餓得暈頭轉向，東倒西歪地來到了一間茅草屋前，正好碰見了拄著拐杖杵在門邊的老人。

“我好餓……”小孩巴巴地望著，然后，朝老人伸出了臟兮兮的小手。

老人張了張干癟的嘴卻沒有說話，轉身走進了屋子。

小孩沮喪地垂下了手，耷拉著腦袋慢慢轉過了身。

“小孩……”老人又出現在了門邊，一手拄著拐杖，一手端著一個搪瓷碗，“只剩了點稀飯，你將就著吃吧？”

“好呀！”小孩轉身，大步奔向了老人，奪過搪瓷碗仰頭灌下。這是他有生以來吃過最美味的食物。

“還有嗎？”小孩舔了舔嘴巴，睜著眼睛望著老人。

“這……”老人有些為難。

“那算了吧。”小孩把搪瓷碗還給老人，有點憂傷地揉了揉肚子。扁的。餓啊！

“你明天的這個時候再過來吧。”老人張開干癟的嘴巴，“明天我一定讓你吃飽。”

“真的嗎？”小孩的眼睛閃著光亮，頓時覺得充滿了力量，蹦跳著離開了。

第二天小孩來了，如愿地吃飽了肚子。而老人，在旁邊面帶慈祥的微笑，看著小孩把鍋里的稀粥吃了個底朝天。

“謝謝您！爺爺！”小孩笑了。

老人也笑了，笑出了滿臉的褶皺。

然后，接下來的日子，小孩時不時地跑到老人這里。老人的鍋里總會留著點稀粥或米糊什么的，只要小孩一來，老人就揭開鍋蓋，顫巍巍舉著木勺子把吃食舀到碗里。而小孩，就乖巧地坐在屋里的小板凳上，等著老人端給他。

吃完飯，小孩就在屋里看老人用長長的竹葉編小竹簍。老人有時候會抽一袋旱煙，抽著抽著就入睡了。小孩再獨自玩耍一會兒，就回到院子了。

通常，他回去的時候，院子里的人已經回來了，在各自的家里吃晚飯，大聲地聊天打鬧。院子里傳來陣陣飯菜香味，而他的小雜物間里，矮桌上擱的那個破碗里，仍然空空如也。還好，他有爺爺。

只是，好像每次他去爺爺那里，都是他一個人在吃，爺爺只是看他吃，偶爾抽袋煙。他覺得自己也該為爺爺尋點吃的。

今天早上，院子里的人出門去了，空蕩蕩的院子里只剩下他一個人。他起身察看了一眼矮桌上的破碗，空的。看來，只能自己去找點吃的帶給爺爺了。他快步跑出院子，跑到田里地里去找吃的，但是，他扒拉了半天，什么吃的都沒找到，只抓到了一只青蛙。

好吧，青蛙就青蛙，總算是他送給爺爺的一件禮物吧。

“爺爺！你喜歡這只青蛙嗎？”小孩討好地望著老人。

“喜歡。”老人張開干癟的嘴。

“那我把這只青蛙送給你好不好？”小孩開始在屋里倒騰，翻出了一個竹簍，“就放在這里面好不好？這樣，你就不孤單了。”

老人干涸的眼睛流出了點點淚水，他張了張嘴，說到，“好。我的乖孫孫……”

小孩把青蛙放好，猶豫著說到，“爺爺，我想跟你住在一起。”

老人一聽，臉色大變，“不行，不行……”

“為什么呀？”小孩幾乎要哭出來，他實在是不想再回到那個院子里了，在那里，他覺得自己像條狗。不，他連條狗都還不如，狗搖搖尾巴還能每天照頓得到吃食，而他呢，像被扔到角落的垃圾，早就被遺忘了。

“你白天可以在這里玩，但是，”老人望了望天空，天色已經漸漸暗淡下來，“晚上你必須離開。”

小孩嘟嘴，蹲在地上撥弄竹簍。他小聲嘀咕到，“我就是不想走……”

“你該走了。”過了一會兒，老人蹣跚著走了過來，緩緩彎下腰，伸手拉小孩，“很晚了，你該回去了。”

“我不回去，我就不回去。”小孩突然爆發出雷聲般的哭聲，他推開老人，猛地沖出茅草屋，撒開腳丫子瘋跑起來。

“這孩子……”老人搖搖頭，望著小孩遠去的方向。

他正準備進屋，突然看見天空盤旋的一大團烏云，那烏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地面壓擠，大有摧毀一切的氣勢。

老人干涸的眼睛射出犀利的光芒，直盯著那團云。他的眼睛漸漸起了變化，變成了牛一樣的大眼，每只眼睛里都有無數個黑點，就像蒼蠅的復眼。那眼睛里看到的東西跟先前比又有所不同。眼睛里折射的影像是，云里大團大團的淤泥般的物體，扭曲著擺動著，正朝地面包裹而去，所到之處，一通洗劫。被烏云觸及到的物體全部瞬間化為黑色的灰燼，癱成一團。

“不好！”老人驚呼。

那烏云正朝著小孩移動著，很快就要逼近他的身體。而小孩，還渾然不知，仍然用腳踢打著地面，好像在跟誰生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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