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手術室門口。
池雪眼睛血紅,面容憔悴的在廊道里走來走去,一刻也難以安寧。張炬、李染、白樂、黃婷婷,留在碧海的這幾個兒時死黨全都來了,這是他和宋朗共同的好友,在接到醫院通知的第一時間,池雪就挨個給他們打了電話通知這件事情。
黃婷婷陪著池雪走了好一陣子路之后,終于無力的坐倒在長椅上面,勸道:“池雪,你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吧。你也穿著高跟鞋呢,腳都要磨破皮了.....”
黃婷婷說話的時候,已經把腳上的高跟鞋給脫下來丟到了一邊。她正陪著男朋友逛街購物呢,接到電話的第一時間就讓男朋友開車送他來到了醫院。這一路緊追猛趕的,腳后跟已經被高跟鞋給磨破了皮。她看一眼池雪的腳后跟,那邊已經血肉模糊了,她還一幅渾然不覺的模樣。
黃婷婷在心里沉沉嘆息,他們這群朋友都知道池雪喜歡宋朗,可是,所有人更加清楚,宋朗喜歡的人是林初一......
你一個連備胎都算不上的女人,付出那么多值得嗎?
“我沒事。”池雪回話的時候,眼睛又習慣性的看向那厚實的手術室大門,說道:“怎么還沒有結束?宋朗不會有事吧?”
“沒事的。這是碧海最好的醫院,現在的醫療條件那么好宋朗一定不會有事的。”李染出聲勸慰,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問道:“叔叔和阿姨怎么還沒有過來?”
“我和他們通過電話。”池雪回答說道:“聽說明天有雪,叔叔帶著阿姨去揚州畫雪景瘦西湖去了。他們正在趕回來的路上。”
“天黑路滑,應該讓他們明天再回來。萬一再有個什么事兒”
“怎么勸得住?”池雪搖頭。冬天的天黑得特別早,兩個老人家這個時候開車從揚州趕回碧海,再加上兒子出了這樣的事情傷心焦慮情緒極其不穩定,很容易發生事故......她也確實勸過,只是老兩口怎么可能放心的下生死未卜的兒子?希望揚州那邊接待的朋友能夠做好護送安排吧。
“唉,宋朗為了林初一,當真是連命都豁出去了。”張炬嘆息著說道。
黃婷婷瞪了他一眼,不滿的說道:“就你話多。”
張炬看了池雪一眼,尷尬的說道:“我就是開個玩笑,當時大家不都這么說嘛,說宋朗為了追林初一連命都可以不要沒想到還給說成真的了。”
“閉嘴。”黃婷婷揪了一把張炬的胳膊。
“好好好。我閉嘴。放手,姑奶奶求你放手”
正在這時,電梯門打開,宋智明攙扶著老伴王冶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看到池雪就問道:“小雪,我們家小朗怎么樣了?有沒有脫離危險?”
池雪上前扶著已經哭成了淚人仍然睜大著眼睛看向自己等待一個答案的王冶,安慰著說道:“叔叔,阿姨,你們不要擔心。宋朗正在里面接受手術治療呢,我剛才問過醫生,說是送來的挺及時的,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怎么會出這樣的事情啊?怎么會出這樣的事情啊?”王冶是鋼琴大家,平時是一個很優雅得體的美婦人,這個時候形象全無,哭喊著說道:“我們家小朗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的,我可要怎么活啊?”
說話的時候已經捂著胸口,那里正如刀絞一般的疼痛。
王冶和宋智明只有宋朗這一個兒子,視若珍寶。想到兒子如果不在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凄慘悲涼,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站都站不穩了。
“婷婷,你們快來幫忙。”池雪急忙喊道。
幾個年輕人手忙腳亂的把兩個老人家按到長椅上面,池雪坐在王冶身邊,眼眶濕潤的說道:“阿姨,你不要擔心,宋朗一定會沒事的。他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會有事呢?”
“阿姨,你不要傷心。里面還在做手術呢,手術沒有結束,證明宋朗還在搶救......”
“是啊是啊,手術還在進行,證明醫生還在努力。如果手術很快就結束了,這才讓人擔心呢。”
“張炬,你不會說話就少說點兒......手術早點兒結束,證明朗哥只是小傷,隨便縫上兩針就沒事了。”
“那現在怎么還沒有出來?”
“你”
“好了好了,你們倆別吵了。安靜一會行不行?”
池雪呵斥了兩人,再次將視線轉移到王冶身上,說道:“阿姨,你別急,宋朗一會兒就出來了。我還等著他陪我吃宵夜呢。”
“好。好。”王冶握緊池雪的手,用力的點頭說道:“等宋朗出來,讓他陪小雪去吃宵夜。”
宋智明臉色陰沉,盯著手術室看了一陣子,問道:“宋朗為什么會出車禍?肇事司機找到了嗎?”
池雪搖了搖頭,說道:“之前警方來過,說是肇事司機駕車逃逸。如果找到司機會第一時間和我們聯系......”
“宋朗為什么會出車禍?他今天又去了什么地方?”宋智明盯著池雪,出聲問道。
“宋朗......他去了一趟林家。”池雪知道自己的這個答案意味著什么。可是,現在不是隱瞞的時候,而且,這樣的事情又怎么可能隱瞞得了呢?
“林家,林家,又是林家。”一向以溫文爾雅形象示人的宋智明飛起一腳,把面前的垃圾桶給踢飛了出去。“孩子都出了這么大的事故,林家的人呢?他們家女兒被關進去幾天,我們家這邊就鬧得雞飛狗跳的。我們家孩子被撞進醫院,他們林家就當沒事人一樣?”
“老宋,我在這里。”林遇出聲說道。
眾人轉過身去,這才發現電梯門不知道什么時候打開,林遇和林秋父子倆人扶著李琳正站在電梯門口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幕。
林遇扶著李琳到王冶身邊坐下,然后走到宋智明面前,說道:“李琳聽說小宋的事情之后,當場就暈倒在客廳,幸好阿姨發現的及時,不然怕是人也要沒了......掐了半天人中才把她救醒,叫了救護車不肯上車,非要過來守著小宋。”
宋智明的臉色這才稍微和緩了一些,但是火氣未消,說道:“既然生病了,那就不要來了。趕緊去治病吧。”
“怎么放心的下啊?”林遇憂心忡忡的說道:“小宋出事,我們是有責任的。要不是他這段時間替我們家初一跑來跑去的,也就不會把孩子累成這樣我以前坐過小宋的車,他開車又快又穩,怎么著也不會出這么大的事故。”
宋智明眼神犀利的看向林遇,問道:“小朗是因為疲憊駕駛才出的車禍?”
“不是嗎?”林遇疑惑的問道:“我和李琳都以為是這個原因。想著孩子這些天都在為了我們家的事情忙碌,李琳來的路上一直哭喊著說為什么死的人不是自己......”
宋智明搖了搖頭,說道:“警方調查結果還沒有出來。等結果吧。”
“那些都不重要,主要是孩子能夠平安無事。”林遇出事安慰,說道:“安全第一,孩子沒事就好了啊。”
宋智明沉默不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琳握著王冶的手,說道:“姐,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小宋沒事就好,如果有事,我把林秋賠給你。我賠你一個兒子。”
“”林秋瞪大眼睛看向李琳,心想,這算是什么說法?還有賠兒子的?
“林秋是你的兒子,又不是我的兒子。我要你的兒子做什么?”王冶哭得更加傷心了,說道:“我只要我的兒子。我只要我們家小朗。”
“......”林秋不想活了。就這樣被嫌棄了?
“姐,你放心吧。小宋一定不會有事的。這么多年來,我也是把小宋當親兒子看待的。我的心情和你一樣的難受......咱們就等著吧。等著,一定會有一個好結果的。那么好的孩子啊,一定會好人有好報的。都怪我啊,要不是每天去陪我說話,要不是為了幫我給初一送東西......小朗怎么會出這種事情?”
李琳說著說著就哭了,王冶就哭得更加傷心了。
幾個年輕人紛紛勸慰,然后也跟著哭了起來。
叮
墻壁上的手術燈由紅變綠,手術室的門也嘩啦啦的打開了。
一群人簇擁過去,將手術醫生緊緊的圍攏在中間。
“醫生,小朗脫離危險了吧?”宋智明一邊盯著醫生的面部表情,一邊急促的出聲問道。即想知道那個答案,又怕聽到那個答案。
“沒有。”醫生搖頭。
“小朗”王冶只覺得眼前一黑,人就朝著后面倒去。
“也沒有。”醫生再次說道。
“什么意思?”林遇沉聲喝道:“把話說清楚了。”
“病人的腦部受傷,現在的狀況是,即沒死,也不能算是活著”
“植物人?”
“差不多可以這么說。病人腦部急性損傷,需要切除一塊腦組織......所以,能不能恢復,要看后期療養,更要看天意了。”
撲通!
王冶一屁股坐倒在了地板上。
這一次,所有人都忘記伸手攙扶了。
江來在吃剁椒魚頭。
江來以前不吃這道菜的,因為他擔心河魚太腥,魚腦太膩。
自從上一次林初一為了表達對自己的歉意,至于為什么道歉江來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了,大清早的給他帶來一份剁椒魚頭后,江來就開始更加討厭這道菜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兒,今天看了一整天有關林初一的新聞后,江來突然間開始懷念那道菜。他想吃剁椒魚頭,那種沖動難以抑制,非吃不可。
施道諳辦事一向靠譜,下班回來的路上不僅僅給江來打包了剁椒魚頭,還順帶打包了四碗米飯。
江來把一碗米飯放到施道諳面前,說道:“你也吃。”
“我不吃。”施道諳拒絕說道。
“為什么?”
“我怕腥,也怕辣。”施道諳說道。他在國外生活多年,更習慣西式餐點。平時煎一份牛排或者煮一份意大利面,看起來很像是一個精致的豬豬大叔。他的一手中餐手藝主要是為了滿足江來的胃口,可是,江來今天提出來的剁椒魚頭確實讓他望而卻步了。
“那你買那么多米飯做什么?”江來疑惑的問道。
“你今天生了那么大的氣,想必晚飯一定會多吃些。我怕你吃不飽。”施道諳笑著說道。
江來一邊拔飯,一邊夾魚肉吃,出聲問道:“給那個家伙發律師函了嗎?”
“發了。那家伙看到我們當真給他發律師函,立即忙著刪帖道歉。可惜,已經晚了。”施道諳出聲說道。
“就是。做了錯事的人,難道道歉就可以獲得別人的原諒?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不就證明犯罪沒有任何成本嗎?”江來憤憤不平的說道。
“可是,有時候犯罪確實是不需要成本的。”施道諳看著江來吃飯的模樣,出聲說道。
江來抬頭看了施道諳一眼,說道:“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在回來的路上收到一條信息,宋朗遭遇車禍。”施道諳出聲說道。
“宋朗?”江來想起在雪餐廳里碰到的藝術家,那是一個外表英俊的年輕人,在自己面前保持著應有的恭謹和謙虛。“人怎么樣?”
“生死未知。”
江來剛剛扒進嘴里的米飯瞬間失去了香味,他艱難的咀嚼著,問道:“你懷疑是他干的?”
“除了他,還能有誰?”施道諳嘴角浮現一抹嘲諷的笑意,說道:“心狠手辣至此,果然沒有讓人失望。我們還真是找到了一個好對手。”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圈就畫圓了,所有的破綻也都消失了,他可以安全脫身了?”江來出聲問道。
“是的。”施道諳點頭說道:“如果我預料不錯的話,應該會在宋朗的車里或者公寓發現那只真正的《梅妻鶴子》青花瓶。”
江來滿臉怒氣,說道:“破壞文物是犯罪行為。”
雷克薩斯被撞的稀爛,警察們在將車子拖到汽車修理廠進行處理的時候,一名維修廠工作人員橇開了后備箱底板,發現里面有一只古樸厚實的長方形鋁合金箱子。
他把箱子從那隱蔽的凹槽里面抱出來,大聲喊道:“大家快來看......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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