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來看來,想破此危局,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天時,江來來看望林初一的時候。地利,這里是林初一的地盤,林初一有決定權和處置權。人和?林初一全身心的相信自己,并且愿意由自己來主導和解決這樁案子......
天時是江來,地利是江來,人和還是江來。
是不是很像是網絡上廣為流傳的那句「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鐵馬是你,冰河也是你」陸游他老人家要是知道某些人如此解讀他的作品,怕是棺材板都要壓不住了。鐵馬冰河闖進你的春夢?撞不死你也要凍死你。
這些「維權者」每周來一趟,一個月來四趟,已經持續兩三個月的時間了。為何直到現在還沒有解決,非要等到江來出手呢?
第一,尚美集團信譽掃地,林初一聲名狼籍,無論你說什么做什么,維權者都不愿意接受和相信。
第二,尚美集團缺乏一個聲名赫赫,而且能夠讓業界的藏家們信服的鑒定專家。譬如江來。
江來的出現,恰好彌補了他們這兩塊的缺失。
江來名聲在外,有著槍頂腦袋而面不改色堅持之前鑒定結果的光輝事跡。這樣的人,又怎么可能因為和尚美集團關系密切就改其風格,移其品性?
大家愿意相信江來的鑒定結果,更希望得到他那一張手書的鑒定書。
所以,在張意老先生帶頭之后,這個不甚團結的小圈子瞬間瓦解,大家爭先恐后的想要讓江來幫忙鑒定。生怕趕得晚了,江來突然間就收攤不干了。
現場太過混亂,每一個人都埋頭向前沖去。那些原本是來保護林初一不受傷害的尚美保安們都開始去維持秩序了,仍然沒辦法讓他們安靜下來。
江來頭也不抬,輕飄飄的說道:“不排隊的,一律鑒定為贗品。”
此言一出,現場安靜了,隊伍整齊了,也沒有人不要臉的往前擠了。
江來的鑒定速度很快,無論是瓷器還是銅器,無論是玉石還是書畫,無論是大件還是小件、是古董還是文玩,只要讓他端詳一陣,看其結構,觸其質地,很快的就會有一個結論出來。
而且,他對自己的鑒定結果極其自信,一旦確定其為真跡,便立即開始書寫鑒定證書。
很快的,隊伍便越來越短,人也越來越少。剛剛還鬧哄哄的大廳現在只剩寥寥幾個「頑固派」。
這次鑒定結果,大部份皆為真跡,有一只玉器和一個瓷碗是贗品。林初一當場表態,會按照原價回購他們手頭上的贗品,并且按照三倍的價格進行賠償,以此來彌補尚美集團把關不嚴帶給客人的經濟和情感雙重損失。
客人對此非常滿意,皆大歡喜。
這樣的事情就算是被現場記者報道出去,外界也沒辦法再繼續對尚美集團和林初一攻擊抹黑了。
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贗品維權」,一番鑒定下來之后,只有兩件是假的,而且還只是年代和玉石品級有出入而已
這些媒體之前可是把尚美集團和林初一給形容的十惡不赦,仿佛從尚美集團拍出來的每一件古董都是假的。對尚美集團大加抨擊,對不愿意面對現實沒能站出來解決問題的尚美新老板林初一橫加指責和羞辱。親眼目睹這樣的鑒定結果,他們的良心難道不會痛嗎?
當然不會!
江來放下毛筆,開始活動自己的手腕。
大家都以為古董鑒定是一樁很容易的活計,看上幾眼,摸上幾下,寶貝是真是假,張張嘴就能說出答案。但是,在你看上幾眼的時候,你的大腦得去思考它的來龍去脈、它的出處它的歸途,是否有同年代同類型器件可做參考對比。摸上幾下的時候,你更要對它的形體構架、質地材料、火候技法都有一個清晰的認知。即要博覽群書,又要閱寶無數。理論和實踐完美結合,這樣才能夠成就一個真正的鑒定大師。
江來即有家族傳承,名師指點,又有師兄帶著他走南闖北的去見識世面。再加上他本身全身心的喜愛和投入,所以鑒定起來輕松寫意,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
“累了吧?”林初一滿臉心疼的模樣。
她早就讓小和去泡了茶水過來,親自端著放到江來面前,說道:“喝口茶潤潤喉嚨吧。”
江來接過茶杯,發現是林初一平時喝水用的那只上面繪有熊貓圖案的粉紅色杯子。
林初一以為江來不會注意到杯子的問題,但是看到江來捧著茶杯,盯著杯子上面的熊貓看個不停,俏臉微紅,解釋說道:“我不知道你這邊什么時候能夠結束,所以讓小和用了我的保溫杯給你泡茶,這樣茶水就不會涼.”
“我沒注意到這是你的杯子,我只是喜歡這只熊貓。”江來出聲說道。
捧起茶杯喝了一口,上好的龍井茶,只是水溫太高,把茶葉都給燙熟了,茶水澀苦,帶著一股子煙霉味,難以入喉。
“怎么了?不好喝嗎?”林初一看到江來表情變苦,出聲問道。
“杯是好杯,茶是好茶。”江來出聲說道:“就是泡茶的人不太專業。”
小和瞪大眼睛看向江來,一臉無辜的表情。這關自己什么事情?是老板讓用她的保溫杯泡茶的,自己只是聽命行事
算了算了,一個是老板,一個是老板喜歡的男人,千錯萬錯,都是自己這個秘書的錯。
秘書不背鍋,就得找工作。
吳業友一直在旁邊等著,想要尋找機會把事情鬧大。
他勸了好幾個之前有過接觸嚷嚷著尚美不給一個說法不賠十倍八倍的損失絕不善罷甘休的「難友」,阻止他們上去找江來鑒定,說江來的人品不可信,他和林初一是穿同一條褲子的,剛才他們已經當著大家的面承認了戀情......人一個沒勸下來,倒是被噴了一臉口水。
看到江來忙活著和林初一打情罵俏,把他們這幾個核心成員當作空氣,吳業友心里就更加生氣了。
他把手里抱著的一個盒子放到桌子上,說道:“我這里有一件寶貝,麻煩幫我鑒定一下。”
江來視若無睹,只是低頭喝茶,頭也不抬的說道:“沒空。”
“你給他們鑒定,為什么不給我做鑒定?”吳業友生氣的說道。
“你長的丑。”江來終于把視線落在他的臉上,盯著他那雙白多黑少的死魚眼睛說道。
“你......”吳業友正想發飆,但是想到此番還有正事要干,便冷笑連連,對著現場還沒離開的記者們喊道:“你是怕鑒定出來這些東西全是假的,你們沒辦法脫身吧?”
“你長的丑。”江來再次出聲說道。
“你.”
“你不僅長的丑,心也丑。”江來出聲說道:“我不愿意臟了自己的眼睛,更不愿意臟了自己的手。”
“江來,你別欺人太甚!”吳業友厲聲喝道。
“我就欺負你怎么了?”江來一臉鄙夷的看著他,說道:“你們鼓動一群大老爺們圍攻羞辱一個女人的時候,怎么不喊這句口號?怎么不說欺人太甚?”
“誰欺負女人了?要不是尚美制假販假”
“誰說尚美制假販假了?”江來反問著說道。
“林遇用贗品替換掉了真正的《梅妻鶴子》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難道你還要否認嗎?”
“那為什么剛才我鑒定的古董大多數都是真的呢?”
“我怎么知道?要么是你眼光問題,要么就是你的屁股有問題.”
“不,是你還沒找到自身的問題。”
“什么意思?”吳業友出聲問道。
“林遇就算以贗充好,也只會更換掉那些價值連城的古董.”江來瞥了一眼吳業友抱過來的盒子,說道:“他也不是什么東西都看得上眼的。”
“你太窮了。”江來一針見血。
江來拒絕給吳業友和他的那幾個賊眉鼠眼的同伴做鑒定。
這些人既然已經收了別人的錢,那就只能給他們更多的錢才能夠擺平。江來自然是不愿意給這些人錢的,他不愿意和這種人丑心更丑的家伙有任何的接觸。
他不會和所有人都交朋友,也不會對所有古董都做鑒定。
更不愿意自己的字落在他們的手里,那對自己的字實在太不公平了。畢竟,它們長得那么好看。
而且,就算做了鑒定又如何?
如果他們抱過來的東西是假的,那么,自己自然會說鑒定結果是假的。這不正合了他們的心意?
如果他們抱過來的東西是真的,那么,自己就算說真的,他們會相信嗎?在江來給別人鑒定的時候,他們百般阻撓,苦口婆心的去游說別人不要相信自己的話這樣的場面江來看在眼里,他們說的話江來也聽在耳朵里。
不要去試圖討好那些討厭你的人,因為那樣做的話,就正好迎合了那句諺語「熱臉貼上了冷屁股」。
江來的臉很熱,所以他期待貼上去的是另一張熱臉。
他覺得林初一的臉就挺熱的。
紅撲撲的,像是一顆熟透了的紅蘋果。
假如她不要用那種火焰一樣的眼神看向自己就好了,溫度太高了,燙得人渾身難受。
林初一滿臉感激的看向江來,出聲說道:“江來,謝謝你。你解決了我的一塊心病你不知道,他們每周來一次,每次來還要帶一群記者過來。那些記者們在不做任何調查的情況下,偏聽一面之詞,把我寫成無良商人的代表人物,每天被他們罵的懷疑人生......”
“那你是不是很久沒打開過微博了?”江來問道。有一些名人在遭遇「網絡暴力」的時候,都會選擇關閉微博和各種社交軟件,眼不見為凈。不然的話,一打開微博就見到那骯臟難聽的罵聲鋪天蓋地的籠罩而來,它會讓人喘不過氣來,輕則抑郁,重則甚至會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當然不是。”林初一一臉無畏的模樣,從容說道:“我每天都會打開好幾次。”
“為什么?”江來一臉詫異的問道。
“我想知道他們是怎么罵我的。”林初一笑著說道:“我想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浴火重生,鳳凰涅盤。
林初一每天直面那數之不盡的口水和臟話,為的卻是磨礪心志,堅韌精神。
這樣的女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幸好她長得好看,要不然江來都不愿意看到她了。
“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林初一看著江來的表情,出聲問道。
江來點了點頭,說道:“是的。”
林初一心中苦澀,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不過,我喜歡聽恐怖故事。”江來出聲說道。
“你為什么不愿意給吳業友他們做鑒定?”林初一輕撩秀發,出聲問道:“你當著記者的面說那些話會不會對你的名聲有影響?”
“名聲?”江來看向林初一,問道:“我什么時候在意過自己的名聲?”
“可是”
“名聲不是靠維持下來的,而是有所為,有所不為。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喜歡的人就去見。相反,不想做的事情就不做,不想見的人就不見。不想鑒定的鑒定也可以不鑒。”
“聽人說過這樣一句話,我覺得很有道理:假如你的善良沒有鋒芒,那么你的付出沒有任何意義。我給那些人做鑒定,是因為那些人是被裹挾者,他們也有可能是真正的受害者。我愿意幫助他們,我愿意救治他們的心病。但是,像是吳業友那樣的人他們已經無藥可救了。”
“既然這樣,不如就讓他們病著。從骨子里面腐爛,最后害死自己的同時,也感染那些和他挨得最近的人。”
“你的意思是說?”林初一冰雪聰明,瞬間便明白了江來話中的深意。
“是的。”江來點了點頭,說道:“這一次我們贏了,但是幕后的主使者還沒有現身。把那些藥渣留著,讓他們自己吞食,或者想辦法掩埋到地里。無論選擇哪一種解決方式,最終都是他們之間的自相殘殺。如果他們想要把這些廢物再利用一次的話,那就更好了我們就不用認識新的朋友了。是不是這個道理?”
林初一的臉頰靠近江來,眼對眼,鼻對鼻,倆人的鼻尖幾乎要靠在一起。林初一若有所思的打量了江來一番,問道:“江來,你怎么總是能夠把問題看得那么透徹呢?”
“其實,你知不知道,每一次鑒寶,其實都是在鑒定人心?”
“我現在知道了。”林初一輕聲說道。“是一個叫江來的家伙告訴我的。”
林初一站起身來,說道:“走吧,我帶你去看青銅人頭。”
青銅人頭并不好看。
這些人頭像面容清瘦,表情凝重,耳朵上有穿孔,應該是用來佩戴耳環的。人頭表面上鑲有一層金泊,就像是戴著一張黃金面具。
可惜的是,這具青銅人頭像卻從脖頸處斷裂成兩截,巨大的頭顱和細長的脖頸分別躺在柔軟的絲綢上面。
“能修嗎?”林初一一臉忐忑的問道。
她知道,這具青銅人頭像看起來損壞極其嚴重。但是她沒有詢問過別的修復師能否修理的問題,如果有一個人足夠可靠的話,那個人就是面前的江來。
江來沒有回答,只是圍著那只青銅人頭不停的轉圈圈。
轉了好幾圈之后,才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道:“我想到了四種修復方案,現在我們來商量一下使用哪一種修復方案更加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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