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
伴隨著那個婦人憂心的吶喊,樹上的趙光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場他從未見過的,壯絕的戰斗。
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孤身一人和被無數兵士修行者拱衛的朝廷大官之間的戰斗。
誰都沒有看到她是怎么動作的,原本歸昌和那個公主距離應該有五步之遠,中間還有正在爬起的兵士和修行者。
但就在歸昌那個兒子被兵刃壓倒女兒朝兄長撲去的那個瞬間,那個女子一把抓住那個小女孩,下一刻,身已在歸昌身前。
歸昌原本盛怒又得意的神情凝固在臉上,渾濁的眼珠下移,看著抵著自己咽喉的那抹寒光。
“那是……箭鏃?”趙光愕然開口,這都是從哪掏出來的,下一刻他猛然看向自己兄長。
“二哥,你看到了?”
李稷漆黑的瞳仁微微閃動,“她掛在耳邊。”
“嘶。”趙光倒吸一口涼氣,看著那女子一邊垂肩的烏發,看來原本應該是掩在那個女子的長發之中。
除了他的兄長,誰能注意到……不,在那之前誰能想到公主身上居然還藏有這種東西。
“她也不怕割到臉嗎?”趙光簡直嘆為觀止。
“這樣速度最快,且不容易被發現。”李稷點頭道,“不錯的想法。”
然而他的兄長完全沒有他這種正常人感覺,居然還有些贊同。
趙光無言地看向院中,目光異樣的同時也有敬佩。
與冷鋒利刃相伴的少女。
她還能干出些什么?
“公主殿下,你從哪弄來的這種東西?”最初愕然后,歸昌再次恢復面無表情,冷冷開口,“金枝玉葉不該碰這些,很危險,快放手。”
“不愧是大司馬,”嬴抱月笑了笑,但手中箭鏃繼續向前,“危險的不是我,是你才對。”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被抵著咽喉但歸昌神色不變道。
“很清楚。”嬴抱月認真道,“我在威脅你。”
“你一個普通人,以為靠這個箭鏃就能殺了我嗎?”歸昌凝視著身軀纖細的少女淡淡道。
嬴抱月收起臉上笑容抬起頭,但她沒有看歸昌,而是透過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的另一個人。
地上的歸辰順著她的目光,瞳孔一縮。
此時此刻,她看著的人居然是……楚姬。
嬴抱月目光和楚姬的一只眼睛靜靜對視,楚姬半邊臉忽然抽搐了起來。下一刻女人袖子下仿佛有什么一竄而過,手不受控制地就要抬起。
嬴抱月目光微深,看向歸昌,淡淡開口,“我不覺得我能殺了你。”
歸昌輕蔑一笑,傲然開口,“殿下你知道就好。我可是一品武官,你扭斷你的胳膊也只是分秒的事。”
不……她這么覺得恐怕不是因為你。
趙光看著院中得意的男人默默心道。
“她的速度很快。”就在這個時候,身邊兄長淡淡開口,“比歸昌要快。”
男人漆黑的眸子定在楚姬身上,“那女人身上有古怪。”
趙光陡然一驚,目光嚴肅起來,“果然……”
“只不過這事到底要怎么收場呢?”趙光看著院中對峙的少女和男人,頭疼起來。
“殿下既然有自知之明,這么做有什么意義?”歸昌凝視著嬴抱月道,像是看著不懂事的幼童,冷冷一笑道,“別鬧了,快回宮吧。”
然而面對男人居高臨下的話,那個女子卻沒有松手。
“我只是不明白,大司馬明明有更好的選擇,為什么非要鬧成這樣。”嬴抱月聞言卻只是微微一笑,“別鬧了,結束這場鬧劇吧。”
歸昌眉頭蹙起,冷冷看著眼前女子,“殿下什么意思。”
嬴抱月抬頭凝視著他的眼睛,下一刻垂下拿著箭鏃的手,側身看向身后的歸辰歸離,緩緩開口。
“比起奉獻出一個兒子,難道不是把流落在外的和親公主帶回去,更顯忠義嗎?”
少女的聲音在院中靜靜響起。
歸辰頭腦陡然一片空白。
她在,說什么?
歸昌瞇起眼睛,看著眼前女子。
“歸辰根本沒有去死士營的必要,這個村落也沒有征兵的必要。”嬴抱月看著他微微一笑,“因為根本不可能發生戰爭。”
不要再說了。歸辰在心中痛苦地低吟。
然而一向能讀出他的心聲的那個女子這一次卻沒有再看他。
只是看著他的父親。
“不會發生戰爭的,”嬴抱月對他一笑。
“因為我會嫁過去。”
伴隨著那個女子的話,小院中一片死寂。許久后,歸昌才看著那個女子僵硬地開口。
“殿下本來就要嫁過去。微臣會將您好好帶回去。”
他已經發現了她,那么即便用強制措施也會把她帶回去。這不是能交易的條件。
“那可難說,”嬴抱月笑了笑道,“因為我會跑的。”
“如果明明發現公主,卻還在回宮路上讓她跑了,這次可就是大司馬你的責任了。”嬴抱月看著他的眼睛淡淡道。
“也許你還不知道,我跑的可快了,”嬴抱月嘴角笑意淡去,靜靜看著歸昌,“畢竟宮里那么多仙官都沒有看住我不是嗎?”
歸昌瞳孔一縮,嬴晗日早就在和親婚約定下之時就將公主層層看守起來,就這樣公主到底是如何消失的一直是朝堂上最大的爭議。
歸昌身側拳頭再次握起,心中波濤洶涌。
“這么一說,恐怕歸昌也拿不準了,”樹上趙光喟嘆道,“一個公主,能從歸昌這種武將手下逃跑這種事想也不可能,怎么她這么一說有點可能了呢?”
“她的話本來就有可能。”李稷看著那女子耳邊箭鏃淡淡道。
這個公主和以往給人所有的印象都不一樣。
情報上從未出現的空白。
“一個被綁過去的和親公主,和心甘情愿去和親公主到底會有多大差別,歸大司馬身為武將不可能不知道把?”嬴抱月淡淡道。
歸昌凝視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內心一股郁氣驅之不去。
理智告訴他這個女子說的是對的,但對他而言被一個十五歲小丫頭拿捏絕無可能。
“殿下,微臣定會好好派人保護你,讓殿下在路上絕對安全。”
意思就是。
絕對無法逃跑。
“所以殿下不用……”
然而下一刻他眼前寒光一閃,那個熟悉的箭鏃被那個女子放到耳邊。
不……是臉頰邊!
“明月!”歸辰一聲高喊劃破天際。
嬴抱月手握箭鏃低頭看他笑了笑,“別擔心,我又不會尋短見。”
她的命她可要留著干大事。
“怎么會有絕對的安全,”下一刻歸昌眼睜睜看著那個女子如此說道,“你的確可以把我帶回去,但你帶回去公主也許就不能和親了。”
歸昌看著手執箭鏃貼近自己身體的少女。
“殿下是在威脅我?”歸昌沉聲道。
“怎么會,只是給大司馬一個選擇。”在如此劍拔弩張中,那個少女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是做一個功臣,將和親公主找到帶回,還是做一個佞臣因自身貪戀和失職,居然對公主出手讓其容貌受損身體受傷。”
歸昌從沒想到那個公主居然能有這樣的眼神。
那個清澈的眼神深深看著他。
她輕啟雙唇。
“此等不敬,罪該萬死。”
罪該萬死。
歸昌深深凝視著眼前少女,眸光環視四周,暗潮洶涌。
“你也可以讓人來奪下我的箭鏃,但大司馬……”那個神情平靜的少女如此說道,“你要試一下,你的人和我的手,誰更快一些嗎?”
她是說真的。
她用她至今的行動說明了她能做到什么程度。
樹上的兄弟靜靜凝視著眼前的畫面,李稷眸光深深凝視院中的少女。
斬斷一切,不計代價。
這是最后的破釜沉舟。
然后,她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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