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王嬤嬤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其他丫鬟婆子們也渾身一僵。
姬嘉樹看著那名少女清澈且認真的雙眸,閉了閉眼睛,“格式是?”
“就是一般南楚的釋奴文書是怎么寫的?”嬴抱月認真地問道,“能借我筆墨嗎?”
這丫頭是說真的么……陳子楚不禁內心感嘆。不過幾個下人而已也沒那么過分哪家媳婦都得忍了,這女子居然還真的一步不讓這么狠的嗎?
聽到這誰還能不知道這少女要做什么,王嬤嬤僵硬地看著那名女子連敬語都忘了道,“你要做什么?”
她服侍葉家人足足三代,這名區區十五歲的少女居然一句話就想……就敢打發了她?
但王嬤嬤不知道這世上真的有人敢。
“還能做什么?”嬴抱月笑了笑道。
“既然我是你們的新主子,但我又不需要下人,”嬴抱月看著老婦人一攤手,微微一笑,“那我就放你們自由。”
原本氣勢洶洶的丫鬟婆子們一呆,隨后場面頓時混亂起來。
“什么?”
“放我們走……”
“釋奴文書是說解除我們的奴籍?真的?”
“都閉嘴!”這時王嬤嬤一聲厲喝,隨后冷冷看著嬴抱月,此時這位侍奉了葉家三代人的老嬤嬤終于意識到她遇到了一位不正常的貴女。
“殿下,”王嬤嬤深吸看一口氣,死死盯著嬴抱月的眼睛,“奴才們是國師夫人送給您的,您不能隨意處置我們。”
“為甚?”嬴抱月平靜反問,“既然是送給別人的奴婢,卻不許別人處置,那這奴婢的主人到底是誰?”
一奴不侍二主,王嬤嬤自然不能在明面上說她們還是國師夫人的人,這傳出去會害了葉氏的名聲。
雖然誰都知道她們是葉氏塞來的人,但普通兒媳只能吃了這啞巴虧。
正常情況下。
“我們自然是殿下您的人,”王嬤嬤看著嬴抱月一字一頓道,“但我們是您未來婆母送給您的人,您擅自釋放我們,不合體統。”
是對長輩心意的踐踏。
是大不孝。
成何體統!
不知體統和不孝,這是任何一個世家貴女都禁不起的罪名。
起碼王嬤嬤沒見過哪家貴女受的了。哪怕是個公主將來也是要在婆母的手下過活,她理直氣壯地等著這名少女的告罪,但下一刻卻只聽到一個寧靜如清泉的聲音。
“體統?”
姬嘉樹看著那名少女居然在這種氣氛下還笑得出來,嬴抱月笑著問道。
“什么體統?”
她從來都不在乎這些。
陳子楚眼前不知為何想起那個在林間縱豹奔馳的少女,忽然覺得這老奴才是問錯了人。
沒想到會被反問的王嬤嬤一愣,隨后瞪大眼睛,“這是國師府的規矩,是國師府的體……”
“等等,”老婦人卻只見眼前少女豎起一只手掌,毫無敬意地開口道,“我沒記錯的話,國師夫人應該不能代表這府中的體統。”
姬嘉樹一愣,而王嬤嬤則如遭冰封。
“體統什么的放在一邊,聽說國師府里有一塊地方是國師夫人不能進入的不是嗎?”
王嬤嬤再次一怔,葉靜姝也再也笑不出來。
國師府內的禁地。
這是國師府內的隱秘,也是國師夫人葉氏的恥辱。
可關于這些,外面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葉氏花了大代價捂得死死的。那兩個賤種也沒機會告訴別人,這女人怎么會知道?
“剛剛你說國師夫人給我準備了屋子?”姬嘉樹只見眼前少女再次話鋒一轉,看著王嬤嬤淡淡道。
“我今日突然到來,本來應該是從外面嫁進來,怎么國師夫人能料事如神,給我準備了其他屋子?”
按正常流程她是會從南楚王宮或者別的什么地方嫁進來,過門進來也是住姬嘉樹所在的地方。
如果沒有額外預備新房,又不是事先知道南楚王室會讓她出嫁前就直接住這兒,南楚國師府會那么熱情再給她準備個屋子?
怎么可能?
葉靜姝聞言一僵。
沒錯,那句話是假的。
的確是沒有事先準備好的屋子。
葉氏原本的安排是從無人居住的空屋中隨便找一間,讓丫鬟們帶這女人自己去收拾,順便給這少女一個下馬威。
按她和姑母的計劃,只要嬴抱月接受了這批下人,還有一連串的羞辱等待著這名少女。但葉靜姝沒想到這名少女居然將一切直接揭露了出來。
看著僵硬的王嬤嬤和葉靜姝,嬴抱月笑了笑。
她沒時間和這些閑的沒事把她當假想敵的女人再糾纏,一切先說清楚比較好。
“我和貴府二公子尚未成婚,貴府夫人還不是我的婆母,”嬴抱月看著王嬤嬤笑了笑,簡明扼要地說道。
“還請記住,貴府的任何體統,不論真的假的,都還不能套到我身上。”
這女子的聲平靜,但陳子楚聞言卻倒吸一口涼氣。
這句話的意思不就等于是對葉氏說……
“你丫還不是我婆婆,別想來管我么?”
這丫頭也太直接了吧?這以后還要怎么在國師府里過日子?
陳子楚不知道嬴抱月壓根沒準備在國師府里久留,也沒打算真的嫁給姬嘉樹,退一萬步就算她要嫁……
她也不可能將葉氏當做自己的婆婆。
嬴抱月心道,讓她聽葉婉如的擺布?
她師父要是知道了搞不好都能氣得活過來。
再加上她還沒被逼到山窮水盡,她比誰都清楚葉婉如是個色厲內荏的貴女。
在加上早被教訓過一次,嚇破膽的葉婉如不能把她怎么樣。
就算能,她也能反抗到不能為止。
別說她沒打算和姬嘉樹真的成婚,就算有這個需要,葉氏也不可能把她怎么樣。
葉婉如從來就沒那個能力。
“此事就到此為止,”嬴抱月看著王嬤嬤淡淡道,“既然國師夫人如此擔心我的住處,我就去貴府的禁地居住吧。”
姬嘉樹聞言一僵。
等等……
少年心底陡然無比復雜。
畢竟國師府的禁地可是……
“外面傳來了什么消息?”
此時在國師府偏遠處的一處小院內,剛剛回到居所不久的姬安歌拾起臨走前丟下的繃子,一邊穿針引線,一邊看著屋外在院中和門口一人說完話歸來的兄長。
姬安歌很早就知道,雖然他們兩兄妹被困在國師府一隅,但她的兄長卻有能得知外界消息的獨特渠道。
國師府內的風吹草動,姬清遠一直都一清二楚。
至于傳遞消息的,似乎是她母親留下的人。
但姬安歌對這些事不感興趣,極少過問。
畢竟她這輩子已經注定要活在四方的天空下,最多換個婆家的院墻,追究這些有什么意義。
“國師夫人送了批下人給那位公主,”姬清遠一邊跨進屋內一邊道,“那邊好像因為這個鬧起來了。”
“是么?”想起那個不太尋常的女子,姬安歌下意識地摸了摸臉上已經重新戴上的面紗,隨后她定了定心神重新下針。
“所以那女子現在身邊都是國師夫人的人了?”她一邊繡花一邊不經意問道,初來乍到看來那少女終究也只是長輩捏在手心的棋子。
“不。”然而出乎姬安歌所料,姬清遠卻一口否認,看著她怔怔道,“那女子拒絕了國師夫人安排的下人。”
“什么?”姬安歌指尖一個刺痛,被繡花針扎到,“她瘋了?那婦人能善罷甘休?”
“那位公主甚至要為那些下人開釋奴文書。”姬清遠深吸了口氣道,“對此事一步不讓。”
“一步不讓?”
“怎么有這樣的女人……”
姬安歌難以置信道,從初見時她就覺得那名女子不像是能在內宅中翻云覆雨的女子,可如今……
這世上,其實有別的手段,面對內宅的陰私。
有些人,有屬于她自己的做法。
他曾經見過一次。
姬清遠閉了閉眼睛,神情復雜地看向自己的妹妹開口道。
“安歌,我記得你問過我,府里貫穿東邊的那道裂痕是從哪來的。”
姬安歌瞳孔一縮,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兄長。
為什么兄長居然在這個時候愿意告訴她了嗎?
姬安歌死死盯著姬清遠問道。
“是從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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