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酒宴下來,常允吃得酒最多,在座的他每人敬了三大盞,又拉著程漠嘮嘮叨叨好半天,顛來倒去也不過是那幾句,說他阿爺偏心大兄,家里有什么要緊的事一樣也不與他說,在禹王殿下跟前得臉的差事也都是想著他大兄,如今他的婚事也都被擺布了,分明是瞧準了他不成器,要岳家幫襯。
程漠也知道他心里憋屈,常允不是個有心機的,但一心想著的就是在爺娘跟前能抬起頭來,
奈何他阿爺與大兄始終有些瞧不上他,他沒有別的法子,只能每日與這群人吃酒作樂。
只是常家家事,他也不好多說,只能讓富貴把常允案幾上的酒換下去,不過這時候常允已經醉意朦朧,靠在憑幾上耷拉著腦袋。
尚書左丞府汪六郎也已經是酒氣熏天,一手攬著身邊的小妓,一邊湊過頭與身邊幾位道:“這一回春闈怕是又要多點幾個了,也不知道董六他們下場情形如何,說不得這一回還能求個好路子。”
“怎么,難不成有什么好事?”另一位是光祿大夫張府九郎,醉眼朦朧之中還不忘打聽,“前些時日陛下不是還大為動怒,說是傅大郎的死查來查去只查到是他殿里兩個小宦因為被他責罵懷恨在心,下毒殺了他,連是誰主使的都查不出來,尚宮局幾位尚宮都被發落了,怎么又說這一場要多點幾個了?”
汪六嘿嘿笑著,壓低聲音:“也不怪你們不知道,昨兒兵部才得了的消息,我也是從我阿爺書房門外聽到的,說是安西那邊已經平定了,大破龜茲和吐蕃,把吐蕃的叛軍剿滅干凈,叛軍首領被生擒,龜茲王上書求降,愿意割地求和,這樣好的消息送到紫宸殿,陛下必然是要大為歡喜了,這殿試時豈不是要施恩多點?”
這消息程漠倒是不知道,他在六部消息不算靈通,便多留了幾分心,笑著問道:“還有這樣的事,前線戰事告捷,可是大事。”
汪六郎嘿嘿笑著:“可不是,這一回五郎你那堂兄可是要出大風頭了。”
“程大郎?”張九打了個酒嗝,“他不是跟著衛國公去的,怎么該他出風頭?”
“那送來的戰報上寫著的,說是程大郎帶著一隊騎兵孤軍直入殺進吐蕃叛軍之中,浴血奮戰拿下了叛軍首領,這一回衛國公父子可是要拿首功了。”
程漠挑了挑眉,這倒是不稀奇,瑯琊程家世代將才,程瑜也是個有血性有膽識的,只是沒想到他如此奮不顧身,親自領兵殺入重圍,在這個朝中形勢復雜混亂的時候,有西北大捷的消息正好平定人心,女帝必然會大加恩賞。
那么程瑜怕是快要回來了吧。
先前他可是幾次三番去蕭宅,還丟下話說要讓人去蕭宅提親,就連臨別之時還親自去蕭宅門前站了好一會,分明是對佳人念念不忘。
想到這里,程漠不知怎么,突然覺得杯中的酒味道不怎么好了,連那鍋子里鮮香的魚湯也沒了滋味,倒是口中多了幾分澀意,心里也有些別扭起來。
偏巧身邊的汪六是個沒眼色的,砸吧著嘴摸著女伎的手:“到時候大軍凱旋,照例是要百官出迎,有的是熱鬧看,咱們要不要也去捧捧場。”
百官出迎是要在朱雀大街游街的,這樣的熱鬧長安百姓都會去看,蕭容悅說不得也會去。程漠更覺得手中那杯酒壞了味道了,沒有先前的醇香撲鼻,他緊抿著嘴,放下酒盞,沉沉說了一句:“常二醉了,我送他回去。”
他開了口,汪六幾個忙道:“哪里敢勞煩五郎,我們讓人送他回去吧。”
程漠卻是依舊板著臉:“不了,我還要回府安排婚事,不能在這里久待,順路送了他回去。”
看著他起身,富貴帶人扶著搖頭晃腦的常允出去了,那幾個都沒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好半天還是張九先開了口,還有些愣怔:“什么時候程五郎這般著緊婚事了,他從前可是帶著咱們夜夜吃酒聽曲逍遙自在的。”
汪六幾個也是同樣的疑惑:“他還親自安排婚事的事,還說不能在這里久待,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他們幾個還沒能從程漠成為了一個迷途知返的羔羊這么個情況中回過神來,那邊騎著馬的程漠臉色冷邦邦的讓富貴有些縮頭縮腦。
這是怎么了,先前與常二郎吃酒的時候不還是好好的,這些時日郎君可是每天笑容都沒下過臉,怎么突然又板起臉了,是哪個不長眼的又來摸了他主子的尾巴了?
富貴心里暗暗揣測著,眼看著前面不遠就是右仆射常府,他忙下了馬,吩咐人把醉醺醺的常允送過去,自己硬著頭皮上前來,想要打探打探。
卻聽程漠問他:“玉錦坊那掌柜袁老二可回來了?”
怎么突然問起玉錦坊了,難不成是想做新衣裳?富貴一腦袋糨糊,嘴里答著:“前兩日回來了,還特意過府來給郎君問好,郎君沒在府里,來福讓他過些時日再來。”
程漠嗯了一聲,吩咐道:“讓他明日過來給我量衣,到崇文館也有些時日了,官服還未做上,讓他趕工做好。”
做官服?富貴頭上三個大問號,敢情他家郎君一路板著臉就是因為新官服沒做好?可他素來不穿官服的呀,從前在鴻臚寺也是一身大袖長袍,當差也是有一日沒一日,隨心所欲得很,怎么現在跟官服計較上了?還催著要做新官服!
程漠卻沒有理會他那滿腦子的疑惑,只是板板正正騎在馬上,皺著眉頭想著事。
剛到淮南侯府門前,彭管事已經在外邊等著了,見著他回來忙堆了笑過來叉手:“五郎君回來了,公侯請了郎君過去,要商量親迎的事呢。”
若是別的事,程漠恐怕不會理會,只是聽說是親迎的事,他皺了皺眉道:“走吧。”
彭管事心里松了口氣,這位五郎君可是個任性妄為的,先前還擔心請不到他,從前就是沒少被晾在一邊,沒想到他這一回難得好說話,忙不迭迎了他往西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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