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度)
馬邑。
天色漸黑,一輪弦月慢慢爬上枝頭,在昏黃的光線下,太守府的后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從里面閃出一個曼妙的身影。
她戴了幕籬,皂紗帽裙遮蓋了全身,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但觀其窈窕身姿,定是個美貌的女子。
女子關了門,東張西望觀察了一遍,見無人注意她,才提起裙擺往南邊去了。
半個時辰后,她進了一座宅院,對里面的男主人說道:“郎君,不好了,王太守已經懷疑我了,想必過不多久就會查到郎君身上。”
這所宅院的男主人就是馬邑郡鷹揚府校尉——劉武周,也是馬邑太守王仁恭信任的親兵隊長。
劉武周一聽,連忙詢問其具體緣由,待那女子細細說來,他不禁驚出一聲冷汗。
沉默良久,他對女子說道:“你是王太守最寵愛的侍妾,若是他知道你和我有私情,他必定會殺了你我二人。
“你我若想保住性命,為今之計,唯有先下手為強。
“你先在這里住下,我去召集豪杰。”
說完,吩咐下人將女子帶下去,叮囑他們好生伺候,然后出了府。
王仁恭并沒有發現侍妾已經偷溜出府,此時的他正在和李靖手談。
“聽聞唐國公有意調你去晉陽為官,不知藥師作何感想?”
李靖捏著棋子的手沒有停留,徑直落在棋盤空處,語氣淡淡地說道:“李某不才,當不起唐國公的抬舉。”
王仁恭心中有了計較,面上卻好心勸道:“唐國公既看重你,你何不領了這份心意?對你將來的仕途也有所幫助。”
李靖知道他是在試探自己,其實心里是不愿他離開馬邑的,便說道:“太守有所不知,李某平生所愿,就是戍衛邊疆,保家衛國,晉陽不適合我。”
前不久李德謇給他回信,說是王庾每日出入李淵書房,偶爾還會跟著李淵出府,但具體去了哪里,李德謇打探不到。
他心中有了不安的預感,尤其是聽到李密起義的消息后,這種不安越來越強烈。
今晚踏進太守府之時,他同樣感覺到了一種不安,多年練就的直覺告訴他,今晚必定會出事。
所以,他看似隨意地在下棋,其實心里很警覺,目光有意無意地觀察周圍。
“哈哈,老弟果然是性情中人,我對你真是越來越欣賞了。”
王仁恭的態度突然變得親和,他親自給李靖倒了一盞茶,“今日難得高興,我叫人來唱唱曲助助興。”
揚聲喊道:“來人啊,去把劉氏叫來。”
吩咐完,王仁恭興致高昂地跟李靖介紹起來:“這個劉氏啊,是去年我在樓煩郡游玩時得到的女子,她的聲音就如黃鸝般,清脆悅耳,聽完心里舒坦極了。”
說到這里,他突然傾身上前,嘴角噙著風流笑意:“她的歌聲不算什么,最讓人流連忘返的是她的舞姿,那盈盈一握的腰肢,那纖長柔嫩的手臂...嘖嘖...”
他突然砸吧砸吧嘴唇,臉上的表情變得淫邪,用一種男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眼神沖李靖眨了眨眼睛,似在回味,又似在炫耀。
李靖笑而不語。
王仁恭見了以為他感興趣,便說道:“若是藥師待會兒見了喜歡,我就將她送給你。”
侍妾嘛,雖然喜歡,但不過就是玩物,能有更大的用處,他自然是舍得的。
李靖連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君子不奪人所愛,何況...”
他停下來,欲言又止,似乎羞于啟齒,片刻后,他才囁嚅道:“何況家有悍妻,不敢有別的想法。”
見李靖這副模樣,王仁恭心中不屑,面上擺出一副理解體諒的態度:“哈哈,我明白,明白,那就不說別的,就聽聽曲,看看舞。”
這時,下人來報:“不好了,阿郎,劉氏不見了。”
“不見了?”
王仁恭噌地站起來,動作之大,掀翻了案幾,上面的棋子撒了一地。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王仁恭掩飾地咳了兩聲,盡量用淡然的聲音說道:“慌什么慌,說不定是去園子里散步消食了,你們再去找找。”
下人硬著頭皮回道:“稟阿郎,我們已經將府中都找了一遍,劉氏確實不在府中。有個小丫環說,劉氏一個時辰前就出府了,至今沒有回來。”
王仁恭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劉氏怎么出府的,而是前不久他聽到的那些流言。
流言說他最寵愛的侍妾和他的下屬私通,而且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
他不知道這個很長時間到底有多長,但一想到有人給了他一頂綠帽,還極有可能是他信任的下屬,他的怒火就抑制不住地往上竄。
可惡,這對狗男女太可惡了。
所以一聽到劉氏不見了的消息,王仁恭立刻就認為劉氏是去會奸夫了。
思及此,王仁恭再也顧不得維持風度和威嚴,咬牙切齒地吩咐:“立刻去給我找,就算翻遍整個馬邑,也要把劉氏給我找出來。”
下人們領命而去。
李靖趁機提出告辭。
王仁恭看著李靖,面色糾結,嘴唇翕動了好幾次,都沒有說出話來。
李靖知道他的顧慮,連忙說道:“太守放心,今晚我只是與你手談了一局,其余的事我一概不知。”
李靖的知情識趣讓王仁恭很滿意:“我一向相信藥師的為人,那我就不送了。”
李靖剛出了院子,就見一個黑影從外面攀上了墻頭,他大喝一聲:“誰在那里?”
那黑影聽見聲音,身形一頓,隨即更迅速地躍過墻頭,跳進院子。
李靖本想上前查看,卻看見又有好幾個黑影從外面翻墻而入,他當即往回跑,一邊大聲喊“有刺客”,一邊往王仁恭的屋子跑去。
附近奴仆聽見了大驚失色,慌忙逃竄。
“太守,有刺客。”
王仁恭聽到動靜,出來查看,就看見李靖去而復返,剛張開口想說話就看見一束寒光從李靖背后射出,眨眼間就已經刺進了他的胸膛。
“唔...”
王仁恭難以置信地望著胸前的箭,他抬手想壓制住傷口的出血,但他的手舉到半空中時就停下了,身體不可抑制地往后倒去。
“啊”
目睹這一切的奴仆們嚇得尖叫起來,慌不擇路地逃命。
“封鎖太守府,把他們全都殺了,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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