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落在屋頂的青瓦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大軍停留在賈胡堡休整的時候,程知節等將領也不忘操練軍隊。
而李淵望著昏昏沉沉的天空,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他將兒女們召集在一起,有意磨煉他們:“你們各自分析一下當前的形勢,說說我們現在當務之急應該做什么?”
說完,李淵沖李建成抬了抬下巴:“大郎,你先說。”
李建成目視前方,表情嚴肅,他挺了挺胸膛,跪坐的身體挺拔如松,傲然獨立。
他稍稍思考,便緩緩說道:“兒以為宋老生手中雖有精兵兩萬,但我們有三萬精兵,攻取霍邑城不在話下。
“當務之急就是等待,等待雨停,等待長孫順德他們將糧草運到。
“只要糧草補給充足,大雨停止或是雨勢減弱,我們就可向霍邑城發起進攻。”
太保守。
李淵神色淡淡,轉向李世民:“二郎,說說你的意見。”
李建成感受到了父親的淡漠,似乎是對他的意見不太滿意。
他蹙著眉頭認真地想了想,父親昨日就是這樣對將士們說的,難道這不是他的想法嗎?
李世民的坐姿就隨意了很多,表情也很愜意,他說:“這個時候,楊廣肯定收到了阿耶起兵的消息,想必也會做出相對應的策略。
“我認為,咱們應該克服天氣困難,先發制人,即刻發動對霍邑城的進攻。”
太冒進。
李淵依舊神色平淡,他的目光移到了王庾身上:“小庾兒,你的意見呢?”
王庾對上李淵的目光,他漆黑的眸子隱隱含著一絲期望,還有一絲鼓勵。
她不由地撫摸左手虎口,回想剛才李建成和李世民說完之后李淵的神色。
太平淡,平淡中還夾雜著一絲不認同。
那么,李淵想聽什么?
或者是,李淵想怎么做?
王庾開始回憶昨晚看的輿圖,郭子和、梁師都、竇建德等義軍相距他們甚遠,對他們的大后方根據地也鞭長莫及。
各地義軍或多或少都得到了突厥的支持,在突厥派出兵馬支持李淵的情況下,投靠了突厥的劉武周不敢輕舉妄動。
所以晉陽是安全的,他們唯一要擔心的是進軍關中的這一條路....
噢她明白了。
王庾雙眸星光乍現,自信地對李淵說道:“大雨中作戰,不利因素太多,不宜冒進,所以我們最好還是先等等,等待一個最佳天氣,至少也要有相對有利的天氣因素。”
李世民沉著臉,有點不開心。
李建成聽王庾贊成他的想法,眼角不禁浮起得意之色。
李淵斂眉,有些許失望。
“其實,我們南下關中,西取長安,路上還有一個后顧之憂。”
李淵猛地抬眼,目光閃閃地看向王庾,示意她說下去。
王庾唇角一彎,注視著李淵繼續說道:“那就是潼關東面的李密。
“李密擁兵數十萬,被四方義軍推舉為盟主,其勢力是目前四方義軍中最強盛的一支。
“若是他有意阻攔阿耶,又或者是他攻不下洛陽,轉而進攻長安,那對于我們將是致命的打擊。”
李淵頻頻點頭,鼓勵她:“然后呢?”
看見李淵的神色,王庾心知說中了他的想法,唇角的笑意更深了:“所以,我們當務之急是在等待雨停等待糧草的同時,應該想辦法穩住李密。”
“啪啪啪。”
李淵撫掌大笑:“哈哈,果然知父莫若女,還是小庾兒懂我的心思。”
李建成拉著臉,心情很不好。
李世民有點郁悶,這丫頭,咋這么聰明呢?
隨即又開心起來,這丫頭說得有道理啊,他怎么沒想到?
“阿耶是不是想給李密寫信?”王庾稍稍歪著頭,笑問李淵。
“是。”
“那我幫阿耶寫吧,寫完給阿耶看,看我寫得好不好。”王庾蠢蠢欲動。
她看了之前李淵給始畢可汗寫的信,這些日子也一直從旁觀察李淵和突厥人是如何周旋的,她想她應該知道怎么去試探李密。
李建成以為父親不會答應,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交給一個小孩子去做呢?
可惜,他忘了,那篇討伐楊廣的檄文也是王庾寫的。
“好,就在這寫吧。”
出乎李建成意料,李淵答應了。
李世民很勤快,立刻去找來文房四寶,并主動接下了磨墨的活。
王庾側頭看他,李世民沖她眨了眨眼睛。
于是,在李世民磨好墨之后,王庾提起毛筆,就開始寫了起來。
近水樓臺先得月,李世民站在旁邊,第一個目睹了這封信的內容。
每多看一句,李世民眸中的贊賞就多一分,小丫頭的文筆是越來越好了,難怪顧先生對她贊譽有加。
“我寫好了,請阿耶過目。”
王庾親自將信交到了李淵手中。
李淵認真地看了一遍,由衷贊道:“不錯,看來你已經摸到了外交門道,不過,這一處改個詞會更好。”
話音剛落,李世民已經遞來毛筆。
李淵抬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接過毛筆,在信上某處改了一個字。
王庾見了之后,不由地點頭表示嘆服:“阿耶果然學識淵博,改了之后立意更明確了。”
李建成早已走了過來,伸長脖子往信上看。
“大郎,你看看。”李淵將信遞了過去。
李建成接過去認真地看了一遍,心中不禁對王庾又高看了一分,文采果然出眾,模仿父親的口吻很自然,試探言語不顯山不露水。
接下來,李淵叫來溫大雅,將信謄抄一遍,然后派人送給李密。
當時,李密正奪回了回洛倉,軍中威望重回了巔峰,這個時候接到李淵的信,那真是大喜過望,很快就給李淵寫了一封回信。
“....吾與兄同為李姓,雖不同支卻同宗....承蒙四海英雄抬愛,奉為盟主,望兄能從旁輔助....
“....汝執子嬰于咸陽,吾殺商辛與牧野,豈不快哉?
“....若立盟約,汝率幾百步騎,親至河內,當面締結。”
王庾為李淵讀完李密的回信,不禁笑了:“子嬰是秦朝最后一位統治者,商辛是暴君商紂王。
“李密將楊侑比作子嬰,將楊廣比作商辛,言下之意就是他會全力攻打洛陽,不會干涉我們攻取長安。”
她又嗤之以鼻地說:“我不過就是態度謙恭了些,拍了他幾句馬屁,他就自我膨脹,以老大自居。
“居然還口出狂言讓阿耶輔助他,又讓阿耶親至河內,當面締結盟約,真是狂妄自大。
“這樣驕矜自負的,敗亡是注定的。”
李建成卻不同意她的說法:“李密固然自負,可他有自負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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