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文稿(1324)
朱貢錝有點郁悶。
請你吃了酒,哭了這么多,好歹是你叔,太子殿下咋不安慰一下。
雖說肅王在宗室諸王里,并非是近支,也沒什么臉面,可好歹本王眼淚也流了一升半斗了。
朱貢錝抑郁了。
好不容易,逮著了可以和太子交交心的機會,結果,太子只是敞開肚皮來吃。他來的這些軍將,也都如餓死鬼一般,吃的滿面紅光,就恨不得,架起鐵鍋來裝米肉了。
吃完了,朱厚照起身:“本宮吃飽了啊,王叔,困了。”
“哈哈哈哈……”朱貢錝笑:“殿下,將士們的營房,還有殿下下榻之處,早就準備好了,請請請。”說罷,還朝朱厚照擠眉弄眼:“臣前日,物色了幾位國色天香的絕色女子,還請殿下笑納。”
“噢。”朱厚照點頭。
朱厚照應下,仿佛這一切都是朱貢錝應當做的,王叔嘛……
朱貢錝一宿沒睡好,這啥意思,啥意思呢?自己是不是哪里說錯了話,又或者是……在京里,有人誹謗本王,否則這太子殿下……咋就交不了心?
他就這么琢磨了一夜,在殿中焦躁的來回踱步,長吁短嘆。
到了天光,實是有些犯困了,罷了,罷了,不猜了,猜了也沒有什么結果。
他正待要去寢殿,卻有宦官跌跌撞撞來:“王爺,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半個時辰前,帶著人馬,出城了。”
朱貢錝一聽,幾乎要原地爆炸。
顯然,作為窮鄉僻壤的王爺,他見識比較少,沒見過這樣的套路。
朱貢錝算是一個老實人,老實人思維比較僵硬,當然不會想到,還能這么玩的。
“咋,咋,啥意思?出城,出城做什么,城外兔子都沒有!”
宦官戰戰兢兢,撲倒在地,仿佛天塌下來一般:“太子殿下只留了一句話。”
“什么?”朱貢錝要跺腳。
“要效冠軍侯……”
要效……冠軍侯。
冠軍侯霍去病,曾從河西出發,帶著一隊精騎向大漠出擊。
結果大家也看到了,戰果還不錯。
可是……
朱貢錝眼前一黑:“皇家沒好人哪。”
這話是有源頭的。
當初成化皇帝在時,曾派鎮守太監來蘭州,說是要收礦稅,將蘭州折騰的夠嗆,朱貢錝在當時,就有此感慨。
下一句,本該是說,姓朱的,沒一個好東西。不過幸好朱貢錝還想起,自己也姓朱。
“一千多人?”
“對,就那一千多人。”
朱貢錝流下淚來:“本王封在蘭州,已是造孽,怎么還攤上這樣的事,這太子,他處心積慮,就是為了出城,進入大漠?可怕,太可怕了,他不近女色……”
“他近女色啊……”宦官朝朱貢錝道。
朱貢錝有點懵,昨夜,自己給他送了幾個尤物,既是送了,也沒什么好說的,可他天不亮就出了城,想來,對那美人,自是無動于衷。
可是……
“啥意思來著?”
宦官道:“聽太子行在的人說,太子殿下,折騰到了半夜,二更天的時候,屋里還有動靜呢,可到了三更天,太子便戎裝出來,說是要去營里,天不亮,就帶著人呼啦啦的走了。”
朱貢錝掐著手指頭,兩更天折騰完,三更天,他就走……
年輕……真好啊……
“殿下……奴婢覺得……”
“覺得個屁!”朱貢錝怒道:“還愣著做什么,趕緊,奏報朝廷,奏報朝廷!太子……出關了,還有,這送美人的事,別奏報,就說太子一宿未睡,天未亮便走,趕緊哪,趕緊!出了事,本王擔待不起,你這奴婢,也擔待不起。”
“是。”
弘治皇帝很煩惱,這方繼藩,咋還不出發了。
新近的奏報,那延達汗拔下了數個軍堡之后,已殺至大同城下,大戰已經迫在眉睫。
張懋已連續數道軍令,催促各路援軍,要在大同,對韃靼人形成合圍之勢,數之不盡的大軍,開始集結。
可是方繼藩那個小子,還在借口時候未到,留在京師。
這家伙………態度很有問題啊,是不是該敲打一下。
將方繼藩招來,方繼藩入殿:“兒臣見過陛下,陛下……”
弘治皇帝冷著臉:“朕命你出征大同,為何至今沒有出發?”
方繼藩道:“臣在操練將士。”
弘治皇帝一挑眉:“到了現在,你才來臨時抱佛腳。”
方繼藩苦瓜臉:“都怪該死的韃靼人,突然襲擊,打的太匆忙,不過多虧陛下洪福,這將士們,已操練好了,兒臣明日就出發。”
弘治皇帝臉色緩和一些:“你若是當真身子有什么不適,朕倒是不會為難你。”
方繼藩搖頭:“兒臣為陛下效命,高興都來不及,一想起陛下往日的恩典,便覺得精力充沛,便連腦疾,都緩解了許多,兒臣沒有病,兒臣非要去大同不可。”
弘治皇帝方才開懷大笑起來。
他突然道:“太子有消息了嗎?”
方繼藩搖搖頭:“不知道啊。”
弘治皇帝便皺眉:“朕在想,為何韃靼人,總是死灰復燃,自太祖高皇帝以來,這一百多年來,我大明針對大漠的勝利,也是不小,可隔了幾年,他們便養精蓄銳,又來侵犯邊鎮……”
方繼藩想了想,道:“因為大明的戰略,多是固守為主,所以固然是韃靼人兵敗了一次,兩次,他們只要退回大漠中去,休養生息,便又來南下侵犯了。想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辦法只有一個……”
“噢?”弘治皇帝滿懷期待的看著方繼藩。
方繼藩道:“就是主動出擊,猶如他們南下打草谷一般,咱們大明,也要打草谷,打到他們永無安寧之日,隔三差五去大漠里揍一揍,他們自顧尚且不暇,哪里還有心思來侵犯呢?大明每一次抵御了韃靼人,都無法使其傷筋動骨,這才是韃靼人總能死灰復燃的根源。”
弘治皇帝頷首:“只是可惜啊,咱們漢人,不擅長騎射,否則,何至于坐守在城中,對韃靼人聽之任之,卿家說的有理。”
“好啦。”弘治皇帝打起了精神:“明日趕緊出發吧,朕令你去大同,是教你立一些軍功,免得有人說,你成日在京里吃閑飯,男兒大丈夫,四海為家,封狼居胥,此平生之愿,你是少年人,當如此也。”
方繼藩很干脆的點頭:“陛下說的是。”
正待要告辭。
此時,卻有宦官匆匆而來:“陛下,陛下,蘭州有急報。”
一聽到蘭州二字,弘治皇帝樂了。
“哈哈哈哈……太子有音訊了。”弘治皇帝開懷起來。
平時都是這兒子成日胡鬧,今日,朕也逗逗他,想來,太子到了蘭州,見那城外風平浪靜,定要氣的半死吧。
他接了奏報,一看,臉上的笑容……卻是凝固,隨即……逐漸的消失。
他手中的奏報落下,而后扶著額頭。
方繼藩忙道:“陛下,陛下,你怎么了。”方繼藩忙上前,一把將弘治皇帝攙扶住。
弘治皇帝覺得眼前有些黑。
“朕……朕……”
方繼藩讓弘治皇帝坐下,才撿起了奏報,一下子,哭笑不得。
太子殿下,他……他一千多人,居然去大漠了。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是條漢子。
方繼藩看得熱血沸騰,心中,卻是激蕩無比。
可一看弘治皇帝……方繼藩立即道:“陛下,勿憂……”
弘治皇帝居然連憤怒都沒有了,只是一臉……無以言表的模樣。
良久,他才道:“朕生了一個怪胎啊,好好的太子不做,他非要做此等危險的事。朕以為,這一次可以逗一逗他,讓他吃一點教訓,哪里知道,他的頑劣,還是遠超了朕的想象,繼藩,你說……你來說說,這太子……還堪為人子嗎?”
方繼藩搖頭,心里也不禁擔心起來,很顯然,朱厚照這一次,玩的有些大了,他搖搖頭:“臣說一句公允的話,太子的行徑,真不是東西。”
弘治皇帝更覺得自己身子有點兒癱,竟是提不起絲毫的興趣,哭笑不得只狀,心里更是焦灼如焚,這等于是深入虎穴啊,這不是找死嗎?
可接下來,方繼藩道:“作為人子,平白讓父母擔心,這等人,他還是人嗎?豚狗尚且都不如!”
“可是……”方繼藩心里嘆了口氣,這就是朱厚照的本性啊:“可是,陛下,作為太子,兒臣十分欽佩他。歷朝歷代,有多少太子,深居在宮中,不諳世事,自以為自己高高在上,國家有了危難,他們以潛龍自居,可當今太子,卻能身先士卒,又有什么不好嗎?現在韃靼人,殺到了眼前,太子殿下悍不畏死,這才是真正的鼓舞人心啊,陛下,軍戶的兒子要上戰場,匠人的兒子,也會被征發,便是農戶的兒子,不也被拉去輸送糧草嗎?韃靼與我大明,不共戴天,陛下的兒子,為何就不能和農人的兒子、匠人的兒子以及軍戶的兒子們并肩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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