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開始胡扯,他其實很想問,父皇到底朝那里頭砸了多少銀子。
可是……他不敢問。
只看父皇的臉色,便知道……結果了。
弘治皇帝又看向方繼藩:“當初王守仁說要試探一下羅斯人虛實,你為何不勸一勸朕。”
方繼藩看著弘治皇帝,沉默了片刻:“勸了呀。”
弘治皇帝:“……”
劉健見狀,忙道:“陛下勿憂,羅斯人,雖為心腹之患,可這一城一池的得失,何須計較。至于那什么幸福集團,老臣以為……這本就是年輕人玩意,老臣雖然不懂……可是……”
弘治皇帝道:“朕的內帑,可是要虧損紋銀數千萬……”
沉默了。
劉健雖然對于這新出的股票不太懂,總覺得這玩意,太輕浮,耳邊雖總聽人說什么漲跌,可是……
現在……他嚇壞了。
原以為還只是一次敗仗,讓陛下失態。
敢情……數千萬兩紋銀沒了呀。
這國庫的歲入,現在自新政開始之后,雖是節節攀高,可這個巨大的數目,卻足以相當于是國庫數年的收入了。
劉健的眼睛都紅了,口里咿咿呀呀的,卻是說不出話來,心……好疼。
內帑的銀子,在百官們心里,這朝廷也有一份哪,陛下內帑充裕,百官花錢,陛下買單,這是多愉快的事。
現在……
朱厚照也嚇著了:“父皇,您不會是,身家性命,都壓在了幸福集團上頭了吧,這是新股哪,卻概念居多,這不是找死嗎?老方一直說,咱們靠幸福集團,糊弄點銀子來……籌措軍費的,這是糊弄別人,怎么父皇您自個兒,上鉤了。”
方繼藩也嚇了一跳,他不敢說自己早就將幸福集團的股票統統拋售了,便開始裝傻充愣。
“繼藩,你說,現在該怎么辦?”弘治皇帝看著方繼藩。
朱厚照也看著他。
劉健更是急的額上青筋爆出:“齊國公,這……這不是開玩笑的事啊,你……你有主意沒有?”
那兵部尚書馬文升,朝方繼藩眨眨眼,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很想告訴大家,自己也是受害者,因為,那股票,自己也買了。
方繼藩享受著這萬眾矚目的滋味,卻是一丁點,都高興不起來。
方繼藩愁眉苦臉的道:“現在有兩個方法,第一,就是救市。”
“救市?”弘治皇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方繼藩道:“拿出銀子來,拼命的托市,市面上有多少股票拋售,咱們就買進多少,準備好幾千萬兩銀子,和這些拋售的商賈,硬拼到底,市面上所有的股票,統統吃進!”
“吃進了,然后呢?”弘治皇帝不解。
方繼藩道:“這就要看,會不會有冤大頭,認為這是股價回暖,接下來來接盤了。”
弘治皇帝:“……”
他沉默了很久:“如果沒有怎么辦?”
方繼藩道:“那就玩完了,不但陛下的內帑銀子完蛋,拿出來的這幾千萬兩銀子,又搭了進去!”
弘治皇帝暴怒:“這是什么餿主意?”
方繼藩心里說,陛下這就不懂了,這一手金蟬脫殼,才是真正的技術一波流。制造一個幻像,托到了高位之后,而后資金出逃,將這些韭菜連根拔起,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當然,方繼藩是善良的。
他不是那樣不顧人死活的人。
方繼藩眨眨眼,又看向弘治皇帝:“陛下,那么只能走第二條路了,得給市場,一個利好的消息。”
“利好?”
弘治皇帝眼睛一亮:“修鐵路?”
方繼藩道:“真要開修,只怕需紋銀數萬萬兩,只怕現在說修,別人也不信。”
弘治皇帝頷首,猛地,他明白了:“解鈴還須系鈴人,幸福集團的本質,就是西征,現在開局不順,這才引發了人們的恐慌,若是有一場大捷,那么……”
方繼藩看著弘治皇帝,點點頭。
“那么……立即給朕一個大捷!”
方繼藩:“……”
“怎么,這些羅斯人,就這樣的難對付。”
方繼藩道:“陛下,羅斯人現在如日中天,正在極盛之時,兵戎之強,非同小可,他們橫跨東西,汲取了東西方的經驗,不可小看,且陛下又急著來一場大捷,這短時間之內,只怕……”
弘治皇帝厲聲道:“此事,朕來親自督辦,太子和繼藩,為朕的副帥,在京中,遙控指揮。敕命王守仁為將,他需要什么,朕就給什么,三個月,不,朕給他一個月的時間,定要盡殲羅斯之敵。”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此事,關系重大,不能再跌了。”
方繼藩皺眉,心里開始算計著,一個月……其實,羅斯人那一支孤軍,就在烏拉爾山脈以東,集齊一支軍馬,倒也未必不可能實現。
畢竟大漠和冰原之中,蒙古和女真諸部,靠的都是戰馬。
可是……顯然,這些羅斯人,乃是精銳,不只如此,他們還非常知曉蒙古人的戰術,早就有了一套,對付蒙古人的作戰方法。
如此倉促作戰,只會死的更快。
除非……
改變游戲規則。
不過聽到這話,馬文升卻是嚇著了:“陛下,倉促再戰,實為不智啊,大漠關于此戰的奏報,昨夜已至兵部,兵部仔細看過,這羅斯人,以一當十,非要調度精兵強將,徐徐圖之,方可與之匹敵。聽說羅斯人,從前乃蒙古人之奴,他們深諳蒙古人的戰術和作戰方法……老臣以為……”
弘治皇帝則看向方繼藩,正色道:“王守仁乃是你方繼藩的弟子,他若是不能告捷,便也不必來見朕了,致士去吧。可若是大勝,朕許他厚祿,朕……賜他國公!你方繼藩,也有重賞。”
這一次,是真的急了。
這么多年積攢的身價,統統化為無語,換做是誰,都受不了啊。
他固然知道,這很難,難如登天,可那又如何,而今,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方繼藩道:“陛下……這……”
弘治皇帝鐵青著臉:“還猶豫什么,平時,你不是很機靈的嗎?”
“兒臣沒有猶豫,兒臣在想,這個……能不能讓人記下來,存個檔?”方繼藩憋紅了臉,很努力的才說出來。
弘治皇帝呼出了一口氣,看了一眼下頭的待詔翰林。
那翰林咳嗽:“記了。”
方繼藩才松了口氣:“陛下,兒臣沒有其他的意思。”
“再記一條,辦不成,治方繼藩欺君之罪!”弘治皇帝板著臉道。
方繼藩:“……”
劉健至始至終,都沒有吭聲,陛下太急了,如馬文升所言,此事,過于倉促,簡直就是……找死。
可有什么辦法呢,幾千萬兩紋銀啊。
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馬文升也嘆了口氣,無言以對。
一場戰斗,開始了。
到了這個時候,方繼藩沒有退路。
整個鎮國府,已是忙碌起來。
陛下雖是自認自己為主帥,可不客氣的說,這等事,他就是個菜雞,只是名義上,顯得對此役的重視而已。
方繼藩和朱厚照二人,必須在一天之內,拿下一個對羅斯人的戰術。
王守仁在大漠,已經給兵部送來了詳細的戰報。
而這份戰報,朱厚照已經讀了第九遍。
他們以騎兵為側翼,步兵組成方陣。
他們的火槍威力不錯,火槍兵為主要殺傷,他們用非常簡單的方陣來應對騎兵,而且效果極好。
他們大多都是雇傭兵,不過訓練有素,戰力驚人。
單純的騎兵沖擊,對他們沒有太大的效果,他們步騎協同……
朱厚照大致看過了他們的戰法。
其實這戰法極簡單,沒有過多的花哨,可朱厚照是識貨之人,卻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啊,這方陣,甚是簡單,可這簡單的背后,卻大有玄機,想要組成方陣,進行作戰,必須要求每一個士卒,都能號令如一,單憑這一點,就極了不起了。老方,這不是輕易能做到的,一個士兵,和十個士兵,以及一百一千個士兵是全然不同的概念,想要作戰時,隊形依舊保持完好,就意味著,每一個士卒,其勇氣、作戰經驗都需具備……我大明……雖也練出不少精兵,可遇到這樣的敵人,也未必敢說能夠全勝……”
朱厚照說著,皺起眉。
方繼藩沉默了很久:“短銃已經生產了不少了……可惜,不能動用飛球營,大漠深處,風雪太大了,飛球難以掌控,現在,而且倉促作戰,只能從漠北調集人馬,立即出發,所以現在要做得,就是不惜動用任何人力物力,將物資運輸到漠北去,沒有時間了……還有西山書院的那一批生員,他們雖只操練和學習到了一半,可現在……非要放他們出馬了。”
朱厚照道:“用短銃,能成?”
方繼藩道:“所有的作戰經驗,都是實戰出來的,不試一試,怎么知道。”
朱厚照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過……倘若是失敗了呢?”
方繼藩倒是極灑脫:“失敗了,我便是欺君之罪,王守仁也完了,這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割了頭發,便和死沒有兩樣了,要不,我割了自己的頭發,用這頭發,代之以死,向陛下謝罪,如何?”方繼藩一臉痛心的樣子:“若是頭發割了,真和死了沒有什么兩樣,下半輩子,我只好如行尸走肉一般,痛苦的活著,從此,和活死人無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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