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光明下，莊嚴看見這個黑影和他一樣，都是剛參軍的新兵，身上同樣穿著熟悉的冬季作訓服，背著用軍被綁成的背包，腰里挎著一個軍用挎包，挎帶右側還綁著武裝部同一配發的白毛巾。

黑影低頭在那里找了一下，從地上撿起其中幾塊磚，借著微弱的月光看了看，最后拿起其中一塊輕輕一敲。

咔——

磚頭應聲而斷。

黑影微微點了點頭，面露喜色，自言自語道：“這個就對了。”

之后把兩塊磚頭拎在手里，喜滋滋地走了。

等人走了，莊嚴從拐角處出來，滿腹懷疑地走到矮墻邊。

地上是一堆亂糟糟的磚頭，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莊嚴拿起一塊磚頭，學著黑影的樣子在矮墻上敲了一下。

手感濕潤的磚沒費什么勁就斷成了兩截。

“什么破磚！”

莊嚴搞不懂黑影為什么來這里拿磚頭，既然想不通，就不再想，回到倉庫墻根下持續放水，搞定后回到月臺邊上點了根煙，抽完了這才晃悠悠地朝小站中心走往。

到了集合點，遠遠看見那里聚滿了數不清的人，至少兩百號新兵蛋圍在一起，就像趕集的大媽圍住了促銷攤位一樣熱烈。

外面擠不進往的新兵有的踮著腳，有的跑著跳著，有些拼命往里擠，各種稀奇古怪的動作都有。

“何歡，在看啥？”莊嚴在人群里創造了何歡，扯住對方問道。

何歡伸著脖子踮著腳朝人群中心看，嘴里說道：“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剛到。”

莊嚴興趣頓時上來了，他最愛好熱烈了。

“走，進往看看！”

說罷，再次故技重施，嘴里高聲喊著：“警惕開水啊，警惕開水！讓開點，讓開點！”

然后趁那些被驚到的新兵還沒回過神來，泥鰍一樣擠了進往。

倆人自得地鉆進了圈子的最前面，也不管后面有人在罵娘，就當沒聞聲。

人潮圍起的圈子中心已經空出一塊大約三十平米的空地，幾個接兵干部絞著手，饒有興趣地站在一旁。

中心的空地上，一個新兵在打拳。

這位新兵身材硬朗，動作矯健機動，拳法虎虎生風，看樣子是練過的。

當看清打拳這新兵的臉，莊嚴大感意外。

“這不是剛才撿磚頭那家伙嗎？”

再看看地上，果不其然，不遠處就放了兩塊紅磚。

“這家伙……哼！”

莊嚴的頭腦不蠢，一看就知道對方想干什么，不由暗自冷笑起來。

一套拳法打完，滿頭大汗的新兵收拳，一個掛著上尉的帶兵干部帶頭鼓起掌來。

四周的掌聲如同潮水般響起，場中心的那名新兵摘下作訓帽，抹了一把發際邊的汗水，一張酡顏通通的，頗有些自得地朝著四周的人群拱手，做了個很江湖氣的手勢。

“不錯不錯！有點兒樣子，是塊當兵的好料！”

他手一揮，大聲道：“大家還想不想看？！”

“想看！”

“想看！”

“再來一個！”

莊嚴注意到，叫得最歡的就數剛才在廁所門口看見的那幾個女兵。

上尉對那名打拳的新兵道：“徐興國，再來一個！給所有的新同道都看看你的本事！”

上尉顯然對這個叫做徐興國新兵十分熟悉，莊嚴感到這應當是負責帶那批新兵的接兵干部。

“是！我保證完成任務，首長！”

徐興國有些自得，一興奮，行了個歪七扭八的軍禮。

“嘖嘖嘖！”莊嚴忍不住鄙夷地想：“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這特么不是作弊嗎……”

他忽然明確了徐興國為什么要往倉庫那邊轉悠，為什么又拿走兩塊發霉的磚頭。

看樣子，接下來的好戲要登場了。

徐興國從地上拿起那兩塊磚頭，從表面上看，這已經清算干凈的磚和普通的火磚沒啥差別，在場的人里只有莊嚴明確他到底要干什么。

果然，場中的徐興國把作訓帽往后一轉，將帽檐反轉，然后拿起地上的磚頭，煞有介事地扎了個馬步，大喝一聲，一手持磚，一手握拳，做了幾個運功的工作，然后猛地一拳揮出。

啪——

隨著一聲悶響，磚頭應聲而斷。

沒等新兵們歡呼，徐興國又拿起地上的磚頭，按在地上斷掉的半截磚頭上，手一劈。

啪——

磚頭又斷作兩截。

四周的新兵們打雞血一樣拍起手掌，歡呼雷動。

莊嚴這邊的接兵干部鐘山愛慕地看了一眼上尉說道：“不錯啊，老李你這次接了個好兵啊，這個兵，可以往偵察連嘛！”

“肥水不流外人田。”上尉笑了：“我早跟咱們營長說了，要往就往我們的八連。”

上尉叫李定，是三營八連的老資格副連長，參加過兩山輪戰，算是個實打實的好漢老兵。

而三營八連是好漢連，曾被總部授予過“鐵八連”的稱號，是團里響當當的尖子連隊。

李定又問鐘山：“這次聽說你往沿海發達城市接兵，比我往山旮旯里接兵要強多了吧？”

“咳——”提到這次接兵，想起這次自己接的這批城市兵，鐘山的臉綠了。

鐘山是田舍郎弟，在潛意識里他就對城市兵有些偏見。

在他看來，城市兵都不過是來部隊里鍍鍍金，由于政策問題，他們回往是有工作安置的，那可是鐵飯碗，所以沒人愿意在部隊里吃太多苦，而且一個個到了兵役期滿，溜得比兔子還快，沒人想留在部隊里干。

可是農村來的兵就不一樣，部隊的生活對于他們來說已經很不錯，他們大多數愿意在部隊里干一輩子，所以在練習上自然要比城市兵吃苦刻苦多了。

看到鐘山的臉比灶底的灰還黑，李定用腳指頭都能猜到原因，他伸出手，自得地拍拍鐘山的肩膀：“沒事，也許是有金子你還沒創造。”

“得了吧，有塊鐵就算不錯了！”鐘山的臉更黑了。

李定愈發自得，回頭對著鐘山接的那批兵喊了一聲：“我們南粵省的新同道們，有誰出來露倆手看看！”

莊嚴這批全是沿海城市兵，說白了，沒一個能打的，更別說用拳頭開磚了，就剛才徐興國打的那一套長拳就沒一個會。

鐘山這邊的隊伍里頓時鴉雀無聲。

贛西省的新兵臉上浮上自得的表情，喜滋滋看著對面的新兵。

南粵兵們一個個低下頭，心里窩囊得要命，都是十**歲的少年兒郎，血不比開水涼多少，可是偏偏技不如人。打拳吧，糊弄一下還行，開磚那可是硬工夫，不是說靠勇氣就能解決問題的。

“江湖賣藝的花招有人信，這年頭，真是騙子多，傻子都不夠用……”莊嚴躲在隊伍里，忍不住嗤之以鼻。

他的聲音不大，卻隨著冷風吹進了每一個人的耳朵。

負責接兵的幾個軍官們紛紛將眼力投向聲音傳來的處所。

“誰？！”李定的臉虎了起來，“剛才是誰在說話？有本事歡迎出來表演一下！”

莊嚴低聲在何歡耳邊叨叨了幾句，然后撇了撇嘴，朝前走了一步，一副吊兒郎當的口吻道：“報告首長，我不是陰陽怪氣，我也可以開磚。”

待鐘山看清走出來的人是莊嚴之后，頓時嚇了一跳，忍不住呵斥道：“莊嚴，你胡鬧！” 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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