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嘴從未令莊嚴失望過。
莊嚴等十人很快被分作三組,由分別由一個教員和兩個班長分別帶開。
羅小明和陳鋒帶著莊嚴等四個學員上了一條沖鋒舟。
上傳之前,教員陳鋒和羅小明整理背包帶,穿上救生衣,又拿上了好幾個救生圈。
這時,莊嚴就覺得有些大事不妙。
“班長,我們的救生衣呢?”他忍不住問。
羅小明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口氣和藹地如同安慰做錯事學生的老師:“你們啊……不需要的。”
不需要的……
什么叫不需要的!
莊嚴忍不住又問:“可我們不會游泳啊……”
羅小明說:“是啊,我知道,不會游泳就對了,你會游泳我就給你救生衣了。”
什么鬼邏輯!
沒等莊嚴再次開口,羅小明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徹底滅了他刨根問題的想法。
“少啰嗦了,難道我當班長的,還想讓自己手下的兵淹死嗎?”羅小明一邊說,一邊將所有人趕上沖鋒舟。
他利索地跳上船,讓負責控制沖鋒舟的工兵營老兵開船。
看著莊嚴惶恐不安的涅,羅小明繼續安慰道:“沒事,你看到沒有,這里有四個救生圈,你們一人一個都夠用。”
船很快開出百多米,然后熄火汀。
工兵營的老兵對陳鋒說:“教員,就這里行嘛?”
陳鋒說:“行,這里位置挺好的。”
一邊說一變朝船外探了探頭。
寒看不到底,有點兒綠。
陳鋒回頭指著莊嚴說:“你,莊嚴!”
“到!”莊嚴雖然害怕,還是站了起來。
沖鋒舟隨著寒在晃悠,莊嚴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
“小明,你們給他綁上!”
“是!”
隨著陳鋒一聲令下,羅小明拿起小背包帶,環過莊嚴的腰,打了個結。
“班長……班長……”
莊嚴預感不妙,慌張的向后退。
“給我站好!”羅小明兇神惡煞地沖他吼道:“別動!”
莊嚴只能苦著臉站在原地。
這里四周都是水,自己又不是鳥兒,插翅難飛。
“班長,我回海邊,慢慢學學,我堡——三天之內,一定學會!”
“堡個屁!”羅小明說:“時間就是生命,還有兩天就要開始進行合和灘頭登陸科目訓練,誰還有時間等你三天!打仗的時候,你也跑去敵人陣地那邊跟人家說,大哥,你們等我三天,等我準備好再打?你怕人家不當你是個弱智?”
“班長!兩天!我對天發誓,兩天一定學會!”
“滾蛋!”
“一天!一天!就一天,今晚天黑之前……”
“走你!”
沒等莊嚴凄厲地向教員和老七倆人申訴完,羅小明忽然猛地抓住莊嚴雙肩,將他的一擰,然后在他屁股上結結實實蹬了一腳。
“啊——”
莊嚴驚叫一聲,像個秤砣一樣墜入盒,濺起一團浪花。
瞬間,冰冷的寒一下子將莊嚴包裹起來。
他墜入了寒中,重量產生的慣性讓他直接下沉了一米左右。
他下意識地張嘴呼救。
只可惜,一開口,寒就朝他的嘴里灌了進去。
咕咕咕咕——
莊嚴的嘴里冒出一串氣泡,結結實實喝了兩大口寒。
他拼命地滑動雙手,胡亂地蹬腳,人居然開始朝水面上浮去!
羅小明手里拽著小背包帶,旁邊的陳鋒和另一名班長都聚精會神盯著水面。
烘上,冒出了一朵氣泡。
羅小明看了看表,時間過去了不到十秒。
按照慣例,在30秒40秒的時間段上,可以把水里的莊嚴拉上來。
很快,莊嚴的腦袋冒出了水面。
羅小明露出欣喜的笑容,朝著水中的莊嚴大喊:“對了對了,就是這種感覺,找對感覺,踩水,浮起來,浮起來就是勝利!”
剛說完,看到莊嚴開始朝船邊刨水打算游過來。
“后退一下,別讓他靠近!”陳鋒說。
羅小明松開背包帶,船飄出一米多遠。
莊嚴像是落水的老鼠一樣驚慌失措刨了幾下,發現船居然漂開了!
本來是憋著一口氣在努力靠近船舷,這回,他又忍不住開口了。
“班長,救……”
憋著的那口氣一旦松開,開口說話又導致了分神,莊嚴立即又沉入了水中。
咕嘟咕嘟——
莊嚴在喝下兩口寒。
又苦又咸又澀的寒鉆進了鼻腔,莊嚴的鼻子里和后腦勺處一陣刺痛。
他覺得自己都快要哭出聲來。
腳根本踩不到底,寒就如同一大塊無比柔軟的亨,自己越掙扎越是往下沉……
“班……”
他又冒出水面,剛張嘴,喝了口寒又沉下去。
陳鋒看了看表,覺得差不多了。
“把他拉上來休息一下。”
羅小明收緊背包帶,將莊嚴從寒里拉上來,然后和另外一個班長像拉條溺水的死狗一樣將已經崩潰的莊嚴拖上沖鋒舟。
嘔——
莊嚴趴在船舷邊,身體里一點力氣都沒了,朝著海里一陣嘔吐。
從嘴里、鼻腔里流出不少寒,莊嚴開始劇烈咳嗽。
羅小明過去,蹲下身幫著莊嚴捶打著背部,一邊問:“怎樣?是不是找到一點感覺了?記住了那種上浮的感覺沒有?”
莊嚴雙眼都被寒腌得飆淚,紅通通的,抹了一把嘴邊,早餐的殘渣都吐了出來。
噴了噴鼻孔,里面居然噴出一根早餐吃進肚子的面條……
“麻痹……”
“什么麻痹……”
“我只覺得我是要死了,什么感覺都沒有……”
“你不是說你有心理陰影嗎?剛才還有嗎?”
莊嚴想了想,剛才的確沒聽見腦海里哪個可怕的聲音了,因為當時自己萬全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之下,還有個屁時間去聽見那位被淹死十幾年的老同學的喊聲。
他搖搖頭:“沒有……”
“這不就對了嗎?所以說啊,什么鬼陰影都比不上你的求生欲≡前你有陰影,是因為你的求生欲還不強,求生欲強了,閻王爺站你面前你都敢拿砍刀去砍,敢像孫猴子一樣搶了生死冊去燒!”
噗通——
船舷旁邊,另一名旱鴨子被另一名班長和陳鋒依樣畫葫蘆,一腳踢進了水里。
羅小明說:“我要過去畢一下,你在這里歇歇,盡量總結經驗,待會還會輪到你。”
莊嚴哭喪著臉問:“班長,你實話告訴我,這就是你們教游泳的絕招?”
羅小明一本正經地點頭:“沒錯呀,這就是,沒有什么比將人扔進海里讓他自救更能體會到游泳的精髓了。經過這幾天的陸上動作訓練,你的大腦和你的肌肉里是有記憶的,到時候真的把你逼到死亡邊緣,你就會突然做出正確的泳姿了。”
莊嚴說:“你的意思是,要等我學會了再凸這種訓練?”
羅小明說:“有問題嗎?”
莊嚴的苦笑一下,比哭還難看:“有問題……我覺得我要死了。”
羅小明說:“知道自己要死就好,說實話,你別以為我拉著背包帶你就沒事,跟你說實話吧……”
羅小明將嘴巴附到莊嚴的耳邊,悄聲道:“這種訓練是有握性的,經承人會暈過去,而且每年旱啊,都有個把人……”
說罷,巴棧下眼睛。
“咱們是一線戰斗部隊,是允許在訓練和演習中存在一定百分比的死亡率的,你可要掂量掂量。”
莊嚴還能說什么呢?
關于死亡率這事,實在是個很飄渺的傳說。
老兵嘴里經翅,可是每當新兵問老兵,這個死亡的百分比是從哪聽來的,老兵一定又會告訴你,是從另外的比他更老的老兵那里聽來的,或者是某次語焉不詳的大會上聽來的。
可是細細考究,沒一個能說清楚消息的來源。
不過,莊嚴倒是不懷疑教導大隊這種變態地方會訓練中造成死亡。
之前的劉向東不就是個例子嗎?
和平年代雖然沒有槍林彈雨,可是一線的精銳步兵,同樣要面對生命握。
莊嚴坐在船舷邊,啞口無言,他看著那個和自己一樣被人蹬進水里的學員,在寒中浮浮沉沉,他忽然想起了小時候見過的一只老鼠,掉進了學校化糞池里的情形。
現在,自己和同船的這幾個旱鴨子都跟那只可憐的老鼠差不多,唯一比老鼠好一些的地方在于,一個有人救,一個是大家看熱鬧等著看它怎么死。
兩者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這種野蠻的自咎式游泳訓練法讓莊嚴和幾個學員兵吃夠了苦頭。
這天早上開始,別人開始背著飄浮包,背著槍開始進行近距離集體泅渡的時候,莊嚴和沖鋒舟上的另外三個小伙伴就像后公園里表演跳水的海豹一樣,一次次從水里被人拉上來,一次次撲通撲通被人踢進水里去,然后都像死狗一樣拉上來……
最開始,每次上水,莊嚴都會趴在船舷邊吐得痛不欲生,到最后,吐都吐習慣了,也不趴了,直接站在船上然后彎腰哇哇兩口就吐干凈了。
人也麻木了。
吐完了就坐在那里一言不發,等人被人再次踢下海里折騰。
就這樣,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次,被羅小明踢了多少腳,最后一次,莊嚴摔進水里,也不慌了,就沉在水里等死。
反正你們也不敢淹死我!愛怎么著就怎么著吧!
莊嚴就是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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