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
滔天的洪水漫過了牌洲大垸大片的農田、房屋之后,似乎也終于累了,總算安靜了下來。
整個牌洲大垸變成了望無際的湖泊,只有那些長得還算高的白楊樹們頑強地在水矗立著,露出半截樹身。
這些白楊樹,就是那400名逆行的勇士唯的救命稻草。
只要沒被洪水沖走,士兵們都會死死抓住樹干,保持著固定的姿勢等待著救援的到來。
時間分秒地過去,水位點點上漲。
最可怕的是在黑暗經常會傳來“咔擦”的聲音,那就代表著樹枝已經承受不住掛在上面的戰士的體重,生生折斷。
這就意味著,有人也許會落水,也是會失去生命……
冰冷的江水令人的體溫開始逐漸下降,有些年齡小的士兵已經開始堅持不住了。
于是,有人開始不斷朝周圍叫喊,他們開始相互了解,周圍樹上還有誰在。
“兄弟,你們那棵樹上的是哪個部隊的?”
“我們是空軍高炮團的……”
“我們是舟橋旅的……”
為了防止打瞌睡,干部們開始和戰士們拉起了家常。身上還有手電的干部,干脆打開電筒燈光,不斷照射周圍每棵樹干上的人,開始個個點驗。
有人爬到了樹頂高處,觀察四周圍的情況,看看有沒有救援人員的到來。
有的戰士開始在樹干上劃下記號,給不斷上漲的水位做標記。
舟橋營的教導員周光明,和其四十多名空軍士兵被困在了片距離自己部隊有幾百米外的楊樹林里。
他水性比較好,抱住第棵樹的時候,頭上有名空運戰士,他覺得這樹小了,經不住兩個人掛,于是不往上爬,歇了下,游到旁邊另棵樹上去。
這棵樹比較安全,位置又順水,比較舒服,可是不會兒,他又把這個好位置讓給了另外名戰士,自己又換了棵樹抱著。
實在受不了的時候,他就會松手再換棵樹。
這夜,他接連換了好幾棵樹。
游到哪,他就會鼓勵那棵樹上的戰士:“我是舟橋營的教導員,我們旅就在附近,有很多沖鋒舟,他們很快回來救我們,大家定要堅持住!”
就這樣,不同軍種、不同建制、不同職務的官兵開始在白楊樹林相互鼓勵,而周光明,也正是在這種特殊的環境下依舊做著他的老本行——政治思想工作。
洪水的激流,經常會飄過許多東西,家具、家畜,甚至老鼠和蛇,還有人……
黑暗,個叫葛保國的戰士發現自己掛著的樹邊飄過個“物體”,他仔細看,好像是個人。
于是他趕緊手抓樹,探出身子把抓住了飄浮在水里的人。
拉過來看,居然是個老人家。
老人家也不知道在水里漂了多久,不過人還活著,有氣息,不過太虛弱,人已經爬不動樹。
“小伙子……我不行了,你要活著……扔下我吧……”他實在不忍心看到葛保國為自己冒險,奄奄息地說道。
“不!”葛保國只回答了個字。
“扔了我……不然……”
“不!”
還是個字。
葛保國將老人抱在自己的身旁,手抓住樹干,就這樣在水里足足堅持了九個小時,熬了足足夜。
直至獲救的時候,勾住樹干的手臂和挨著樹干的胸膛早已經血肉模糊,右手僵硬成了鉤型。
還有另名戰士茍峰。
他被洪水下子沖出很遠很遠,糊里糊涂,他居然抓住了棵樹,還爬上了上去。
稍微清醒之后,茍峰渾身都在疼,到處都是劃傷的傷口,肚皮和腿的內側都被劃爛了,冰冷的江水沖,疼得呲牙咧嘴。
他的周圍沒有任何樹,只有他這棵,到處空空蕩蕩,只有渾濁的江水。
他朝著周圍大喊,沒人回應他,周圍死樣的寂靜。
水開始慢慢地寸寸上漲,他開始寸寸往上挪。
突然,他看到前方不遠處有個黑乎乎的東西飄過來。
“是樹干?”
他頓時驚喜萬分。
要知道,能找到個漂浮物,至少自己會多份安全感。
等漂浮物飄到自己的身邊,他猛地伸出手去,在黑暗抓向了這個漂浮物。
很順利!
他抓了!
可是定睛看,差點將他嚇得從樹干上滑下去。
這個漂浮物有頭發!
是具尸體!
周圍黑燈瞎火,又毫無人煙。
茍峰下意識地松了松手,可是馬上又用力抓。
尸體,也不能放棄。
他將尸體拖過來,發現了對方身上熟悉的橘色救生衣……
茍峰的眼睛下子熱了,淚水瞬間涌了出來。
是戰友!
仔細檢查了番,那個士兵已經沒氣了,犧牲了。
他說不出的難過和傷心,雖然認不出是哪個部隊的戰友,可是,和自己樣,也是國人民解放軍的員。
“絕不能讓戰友的尸體漂走!”他咬著牙,向自己發了個誓,除非自己死了,否則絕對要保住戰友的尸體!
恐懼在這刻掃而空,他緊緊抱住了自己戰友的尸體,默默等待著救援的到來。
正當茍峰還抱著戰友尸體在水孤獨難捱的時候,在楊樹林,名新兵憋不住想撒尿了,可是此刻他的這棵樹下方是自己的連長和營長。
“營長,我想撒尿,我下去。”
營長說:“別動,這時候還動?在上面待著!要撒尿就撒吧!就在上面撒!”
新兵猶豫了下,說:“營長,這樣會淋到你的頭上……”
營長說:“讓你撒你就撒,那么多廢話干嘛?”
新兵最后真的憋不住了,尿水從褲襠里滴落,垂直而下,全淋在了營長的頭上……
“營長,對不起……”
營長說:“現在都啥時候了,還對不起個球啊!保住你自己的命最要緊!”
過了會兒,新兵忽然又說:“營長,如果我們能回家,回家了我給你洗個頭……”
營長說:“好了好了,不說了,你省點兒氣力抓住樹,你要是抓不住,給老子洗百次頭我都不饒你!”
爬在頂上的新兵,眼圈下子全紅了。
“要不,我們點名吧?”剛剛把周圍的樹挨個游了個遍,數清了人數的連長黃順華忽然提議
營長想了想,點點頭說:“行,還可以組織以下唱歌,讓大家伙都別睡著了。”
在冷冷的夜風,連長黃華順開始吹響了救生衣上哨子。
“滴——點名了!”
“滴——全連集合!”
“滴——全連點名!”
“林慶忠!”
“到!”
“到!”
“到!”
點完名,黃連張和營長商量后決定,每隔十分鐘點名次,然后再過十分鐘就組織唱支歌。
從《團結就是力量》唱到《》,從《》又唱到《說句心里話》,再從《說句心里話》唱到《小白楊》……
有啥不樣
只因為我們都穿著
樸實的軍裝
就是不樣
為了國家的安寧
我們緊握手槍
說不樣
其實也樣
都在渴望輝煌
都在贏得榮光
說不樣
其實也樣
樣的風采在
共和國的旗幟上飛揚
熟悉的軍歌次有次回蕩在牌洲洪區上空,次又次……
10分鐘次的點名,點了次又次……
這次點名,足足點了9個小時!
有人說,這是解放軍軍史上歷史最長的次點名,也是最為悲壯的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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