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鄂北省的人,他是直到
莊嚴在牌洲待了四天。
這四天里,莊嚴沒日沒夜地跟隨著舟橋連的沖鋒舟出動,次又次地救出那些被困的群眾。
幾天之后,水勢有所緩解,集結在牌洲的各路救援部隊已經足矣應付整個局面。
莊嚴所在的三隊和1師的舟橋連收到了來自師部的通知——立即返回S市,參加抗洪搶險。
事后莊嚴才知道,之所以急著將舟橋連和三隊調回S市,是因為第四次洪峰已經逼近了荊州段。
離開牌洲的那天,莊嚴的車隊路過高炮團的車隊,坐在車后的莊嚴眼就認出了那天在碼頭上痛哭失聲的那位黃連長。
黃連長在自己的臨時駐地旁指揮著連里的士兵正在將物資裝車,準備撤離。
坐在領頭車里的舟橋連長和黃連長認識,于是停下打招呼。
“黃連長,你們這是準備去哪?”
“我們去赤壁!”黃連長將手里的東西遞給旁邊的個士兵,回頭對駕駛室里的舟橋連長說道。
看了看莊嚴這個車隊,黃連長又問:“你們去哪?”
“我們回荊江段,咱們部隊在那里,第四次洪峰看來快要到了。”舟橋連長說。
黃連長說:“注意安全,保重。”
舟橋連長說:“會的,你們也是!再見!”
說完,倆人相互敬了個禮。
車隊繼續緩緩朝前開,莊嚴的車經過高炮團的門口時,老七喊了聲:“敬禮!”
所有人在車上立正,向站在門前的黃連長敬了個禮。
黃連長下意識地還禮。
莊嚴直看著黃連長,他從這個上尉眉宇間看到了悲傷,卻從眼神里又看到了堅毅。
現在,整個長江沿線各段都在水情告急。
正如老七說的,現在還不是悲傷的時候,對于軍人來說,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包括莊嚴在內,所有的士兵都行著軍禮,直至看不到黃連長和他的連隊為止。
莊嚴不知道黃連長未來要怎么向自己連里犧牲的士兵家屬交代,他不想去想象那時候的情形。
之前野外生存,隊的劉向東犧牲,他的父母來大隊時那種場景,莊嚴不想再看次,甚至在腦子里想下都不愿意。
正當莊嚴和他的車隊往回趕的時候,在荊江段的S市,教導大隊的臨時駐地里,個背著軍用背囊的少校掀開了大隊部的帳篷。
“哎喲!是老汪!”
副大隊長張建國看清來人,頓時迎了上去。
“教導員,你不是在休假嗎?怎么到這里來了?”
汪成林將背囊往行軍床上放,摘下帽子,對張建國說:“這不是第四次洪峰要來嗎?我在老家那里坐不住了,我是真坐不住……”
忽然又問:“老張,給口水喝行不行?”
張建國趕緊從床底拖出箱礦泉水,拿了瓶給汪成林。
汪成林坐在行軍床上,擰開蓋子喝了大口。
“我坐車做到了J市,那邊說來S市區路很多都被水泡了,車都停了,我只好攔了輛往這邊運東西貨車,人家見我是個當兵的,也就送到了這邊。結果到了附近看,進來咱們大隊這邊的路貨車也走不了,只好自己步行過來了,可把我累得……”
說著,看了眼腳上那雙泥呼呼的迷彩鞋。
“哈哈哈哈!”張建國忍不住笑了起來,“教導員,不是我說你,你啊,就是在機關待太久了,咱們教導隊的軍事干部可不會把十里里地放在眼里,叼根煙都能跑過來。”
汪成林皺起眉頭說:“我說你個老張也不用這樣損我是吧?沒錯,我是機關兵出身,當兵在機關,當軍官了還在機關,可是你也不能小看我啊,在軍校里,我也是受過正規軍事訓練的。”
話鋒轉道:“現在咱們大隊這邊情況怎樣了?”
“情況?”張建國還沒開口回答,門口的簾子又被掀開。
“喲!是老汪啊!我剛才聽通訊員說你回來了,我還不信,于是過來看看。”溫志興將帽子往行軍床上扔,坐在汪成林對面,點了根煙。
“老溫,咱們這邊負責的江段情況怎樣?”汪成林又問了次。
溫志興說:“我剛去師部開會回來,咱們這邊壓力大啊,萬里長江,險在荊江,而荊江最險,又在我們這邊的這段,咱們這次全師來了差不多七千人,全部在這里拉開了,據說是軍區司陶司令和龔副司令親自點的將,把我們和塔山部隊派遣在這段沿線,準備打場硬仗。”
汪成林興奮道:“行啊!那我是來對了!部隊打硬仗,沒我這個政治教導員在場,怎么激勵士氣?”
溫志興問:“老汪,你不是回去聯系工作了嗎?年底轉業了,單位好壞很重要,那可是輩子的事情,你聯系好了?”
汪成林說:“還沒,本來我老婆的堂哥是當地的個局領導,約好了過兩天吃飯,昨晚看電視,說第四次洪峰比前三次大多了,荊江段十分危險,我給師部的人打聽了下,說你們就在這里,所以我思前想后,還是得來,不來,我怕你們干不好……”
“扯淡,沒你汪屠戶,咱們教導隊都得吃帶毛豬了?”溫志興語重心長道:“老汪,我不反對軍人要奉獻,可是上面都確定你轉業了,也就兩個月的事,你說你這個半退人員過來湊什么熱鬧。”
汪成林擺手:“行了,別跟我扯淡,我來了就來了,你還能趕我走?現在編制名單上,我還是1師教導大隊的政治指導員呢!你要趕我走?行,你去師長那里說去,他把我除名,我就沒話說了。”
溫志興忍不住咧嘴笑了:“行了行了,沒鬧到那么嚴重的份上。我就怕嫂子有什么意見沒有。”
“女人什么時候沒意見的?當兵那么多年,哪年都嘮叨,習慣了。”汪成林說:“就快轉業了,下半輩子給她做牛做馬補償還不行?”
又說道:“行了,別跟我打馬虎眼了。說說,這場抗洪的仗,你準備怎么打?”
溫志興說:“怎么打?我們沒退路,這是張只能贏不能輸的硬仗!跟你說吧,明天開始,塔山團那邊的工兵部隊就要開始在GA縣的大堤上埋設炸藥了,足足二十噸……”
他豎起了兩根手指。
“根據天氣預報,上游的四、貴州等地還會連降大雨,上游的岷江、烏江、沱江、嘉陵江等支流會出現暴雨洪水,匯合之后明天就會經過宜昌段水點,專家預測,會比前三次大多了,有可能突破歷史水位。為了保住武漢,防總那邊打算做兩手準備,準備在GA縣炸堤分紅,這樣來,就能降低荊江到武漢段的水位,保住武漢無恙。”
“炸堤?”汪成林倒吸口冷氣,臉色劇變。
作為鄂北人,他是了解這邊大致情況的。
長江出三峽,便如條咆哮的巨龍般飛奔直泄而下,直到枝城才漸漸舒緩,呈現出種“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原”的空曠意境,也是從這里開始,到Y市的城陵磯,這段337公里的江段被稱之為荊江。
最為致命的是,荊江兩岸地勢低洼,每逢汛期,洪水都要高出兩岸地面,其北岸為甚,洪水要高處地面十幾米!
所以,在這里便形成了條“空懸河”,而阻攔這條懸河的屏障便是長達三百多公里的荊江大堤。
故而,歷史便沉淀出“萬里長江,險在荊江”的說法。
新國成立之后,南軍政委員會成立了荊江分紅委員會,集了當時的軍政領導、社會賢達和水利專家,在這帶建立起個東西平均寬13.55公里,南北長68公里,面積921.34平方公里的分洪區,有效蓄洪量可以達到54億立方米。
從地圖上看,分洪區的地形就像個葫蘆。
當長江遇到特大洪災的時候,這個葫蘆便要開閘放水蓄洪,緩解長江上游巨量的洪水對荊江和洞庭湖造成的壓力,確保江漢平原和武漢三鎮的安全。
不過,現在幾十年過去,當初被遷移的農民很多卻又搬回了蓄洪區里生活。
97年,這里工農業總產值是20個億,其生產糧食6億斤,皮棉36萬擔,光是上繳利稅就達到7000萬元,上繳國家糧食1.2億斤,皮棉25萬擔。
而現在是月初,季稻剛抽穗,棉花也剛吐蕊,正是長勢喜人的時候。
旦炸堤分洪,這意味著要將GA縣分洪區里13萬戶,將近53萬人,8個鎮,2各鄉,4個農林漁場,212個行政村全部淹沒!
這種巨大的損失,怎能不讓汪成林動容。
“天啊……”
他不由得喃喃吐出了兩個字。
“老溫,你知道荊江分洪,意味著什么嗎?”
溫志興喝著水,勾著頭看著地下,說:“我當然知道,我不是傻子,也不是莽漢,我知道分洪意味著巨大的財產損失。不過,防總已經下達了轉移群眾的命令,我們只有不到3天時間來轉移分洪區里的群眾,并且還要在這段時期內加高堤壩……”
說到這里,他抬起頭:“老汪,我們沒有退路。如果工兵連炸堤,我們所作的切都將是失敗的,如果想讓他們不炸堤,我們只有條路,讓央放心,讓防總放心,讓他們覺得我們可以頂住,選擇不分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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