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在南疆邊境雷區排雷的時候,掃雷班的班長羅興對莊嚴十分嚴厲。
每天要求他們手持探雷針趴在地上戳上數千次,有時候會將各種不同型號的地雷甚至有時候會故意將破膠鞋、石頭、瓦片等等亂七八糟的雜物也埋在土里,讓莊嚴靠探雷針去戳出里面是個什么東西。
頂尖的排雷兵可以光靠手里的探雷針就能大致上確定土里到底是什么型號的雷。
因為他們對排雷針尖上戳到的任何物體表面都有一種“記憶”式的手感,就像各國不同型號和編號的潛艇的聲吶特征一樣。
只要記住了這個特征,在記憶力就能找到相同的手感。
其實,這還需要極其豐富的排雷經驗。
你遇到的雷越多,排過的型號越復雜,對雷場就越有把握。
好在莊嚴在南疆雷場所見的雷里涵蓋了不少世界上主要大國的地雷型號。
畢竟Y國這個國家當年和鷹醬家也打過仗,鷹醬撤退之后也在南方留下了而不少武器彈藥,其中就有M制地雷,后來得到了某老大哥的幫助,軍火上也得到支援,其中也包括了現在偵察兵比賽中標配的E制地雷。
所以,莊嚴覺得一點問題都沒有。
全隊人里,排雷沒人能比得上莊嚴。
他覺得之所以自己有今天這份超群的排雷能力,完全得益于當年羅興的嚴苛要求。
嚴師出高徒,這話從不會錯。
嗤——
莊嚴的探雷針,力道剛剛好,準確地刺入土中。
按照步兵布雷的標準,每平方米中一般會存在3顆地雷。
探雷針下針也有技巧,每隔多少厘米來一針,都有講究。
太疏,會漏雷;太密,會影響排雷效率。
說起來很輕巧,實際上這30米長,1.5米寬的雷場排完,要刺多少針連莊嚴都沒有具體統計過,但是每排完一次,人都好像要虛脫一樣。
咔——
莊嚴的排雷針遇到了阻力。
“有東西!”
他小心地停下了腳步。
現在,莊嚴的兩只腳完全踩進了鐵絲網中。
鐵絲網是一根根拉直的,跟障礙場和戰術場那些鐵絲網一樣,中間有一個個間隔空隙。
這些空隙大約夠踩進一只腳,莊嚴必須把兩只腳踩進不同的空隙中,彎著腰將探雷針伸進鐵絲網中探雷。
他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
然后在剛才此處的那個小孔旁邊刺了幾針。
他這是在試探底下的雷到底多大,是什么型號的雷。
雷的型號不同,大小不同,標記的時候使用的旗子也不同。
一般的小型防步兵地雷只有個月餅大,可是大毛子的一些雷種卻跟飯盆差不多。
在狹小的通道內,如果不注意大小,依舊會踩中,依舊會被扣分。
莊嚴確定探雷針下面一定有雷。
他拿出旗子,輕輕插在上面,將地雷標記出來。
其實,他有兩個選擇,確定地下有雷的時候,可以撥開土,讓地雷裸露出來。
這是最安全的做法。
但是這樣做,效率就會下降,花費的時間和精力更長。
偵察兵競賽雖然不刻意強調時間,但是不可否認,時間也是衡量分數的一個重要標準。
像莊嚴這樣直接不翻開地面查看,直接使用標記旗進行標記,必須對自己的手藝非常有信心,否則就會出錯。
太陽曬在背上,如同火烤。
1班其余的隊員此刻倒是十分自在。
許二爽的心里開了花。
莊嚴排雷的時候,他可以獲得至少半個小時以上的休息時間。
排完雷,又要開始通過偵察兵小路。
偵察兵小路之后,又要開始奔襲,奔襲之后又要按方位角行進,最終在指定的時間里找到伏擊點……
接下來的一連串動作,都巨耗費體力。
許二佩服自己的這位連長已經到了無以加復的地步。
實力。
尼瑪什么叫實力?
這就叫實力!
莊連長真的太牛逼了。
一連串的巨大體力消耗之后,仍舊能夠堅持好幾十分鐘的排雷作業。
換上自己,估計要被曬暈在雷場上。
莊嚴還在彎著腰,慢慢在布滿鐵絲網的雷區里前進。
所有1班成員全都趴在十多米外看著自己的班長。
汗水流入了唐文凱的眼角,他不得不拉起野戰絲巾,擦了一把汗,心里咒罵起這個鬼天氣。
按照天氣預報,今天最高氣溫可以達到36度,直接在太陽底下曬,溫度更高,就跟烤豬似的。
莊嚴背上的戰術背心沒覆蓋到的地方全部變成了深色,全是汗水。
一直彎著腰持續幾十分鐘全神貫注靠一根排雷針排雷,既是一門技術活,也是一門體力活。
沒有超人的忍耐力,絕對當場暈倒在地。
30分鐘過去了。
莊嚴已經排除了4枚地雷。
全是清一水的壓發式防步兵雷。
夸夸夸——
突然,1班的身后傳來了雜亂的跑步聲。
大家回頭一看,是2班的人到了。
唐文凱抬起手腕,一看上面的時間。
比自己班慢了30分。
扣除比1班晚出發20分鐘計算,再減掉因為沼澤地耽誤掉的五分鐘,也就是說,在整個競賽流程里,自己的班比2班領先了45分鐘左右。
也許多一些,也多少一些,但無關緊要了。
2班的排雷兵立即脫掉背囊,拿著探雷針開始進場作業。
這里今天布置了兩道雷場,相隔不過五米。
比拼的都是技術。
也是體力。
2班的人按照規定,同樣模擬實戰,排在地上警戒。
兩個人時不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因為都在考核過程中,沒人敢吭聲,也沒人愿意發出聲音干擾排雷兵。
可是,從眼中都看到了焦灼,還有那種要一較高下的拼搏之火。
每一個人都在為自己班的排雷兵在默默加油,一時只恨自己的技術不過關,不然早捋袖子上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莊嚴終于跨出了雷區,舉手報告:“好!”
然后回頭對1班的兵大喊:“前進!”
1班的兵開始排隊進入雷場,按照莊嚴的腳印,避開那些標記,一個個慢慢通過雷場。
蹲在地上,莊嚴全身濕透,汗水就像小溪一樣在臉上嘩嘩直流,皮膚上有種滾燙的感覺,就像被架在火上烤了足足一個小時。
所有人全部通過后,蹲在地上等待檢驗。
一個考官卡了表,然后上前檢查莊嚴排除的雷。
趁著這個機會,莊嚴又擰開水壺,喝了一口水。
同樣沒敢多喝,水里同樣放了鹽。
這就是經驗,一代代老兵傳下來的經驗。
當然,大隊可以提供飲料,只是現在處于考核過程中,也許未來出國比賽的時候允許提供飲料之類,可是萬一不讓呢?
所以,從難從嚴,從最高的標準最惡劣的條件下來考驗士兵,這才能適應一切最惡劣的戰場環境。
9枚壓發雷,3枚絆雷。
全部被清楚地標記出來,1班通過時無人踩雷。
考官清點好后,在成績登記本上做好登記,宣布了時間:“40分21秒。”
這已經是莊嚴集訓以來排雷的最快速度。
之前最快的一次也要40分39秒。
看來有提高。
“不要停了!馬上進入下一個環節!”
考官手一揮,指向前面樹蔭底下的兩張桌子。
兩個桌子上分別擺放著兩臺軍用便攜式電臺,不過,已經拆開了,不是完好的。
“建立通訊”科目,已經拉開序幕。
這個科目要求1班里一名精通通訊的士兵在最快的時間里將電臺組裝完畢,鏈接電源,并且按照指定頻道接通通訊,建立起和前指之間的通訊渠道。
通訊是紅箭大隊老徐手下的一個兵擔任。
這個兵是個二期士官,當了七年兵,年齡和莊嚴差不多,名字叫做錢浩誠,是個通訊高手,在紅箭大隊里就是通訊能手。
錢浩誠沖上前去,麻利地組裝已經拆成幾件的電臺。
莊嚴和其他人依舊保持戰斗狀態,在電臺周圍組成圓形防御圈。
“莊嚴,頂得住吧?
蹲在莊嚴說身旁的唐文凱低聲詢問莊嚴。
“沒事。”莊嚴說:“這種競賽,以前經歷多了,強度還行,扛得住。對了,你呢?”
唐文凱說:“媽的,我還能說不行嗎?不行也要硬頂著上了!”
“好!”
錢浩誠舉手。
“通訊建立完畢!”
考官上前,馬上拿話筒,按照已經調節好的頻道開始連接對話。
核實通訊的確建立無誤之后,考官又是大手一揮:“目標,偵察兵小路,前進!”
1班的兵又站起來,又開始一路狂奔。
現在,科目僅僅一半都沒過完。
已經是早上11點了。
看來,整個國際偵察兵競賽科目壓縮在一起,還真是足足能搞上一整天。
偵察兵小路早已經是輕車熟路。
對于所有的1班隊員來說,最大的敵人是體能。
由于早上開始至今,所有科目一個接著一個,根本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以往每天的科目訓練都是分開,或者按照五個階段分段進行訓練和考核。
現在忽然全都擠壓在一天里完成,強度瞬間提升幾個檔次!
等過完了偵察兵小路,考官在早已經在終點上候著。
“都別停!都停!3公里外,金水河小橋邊集合!”
早已經上氣不接下氣的唐文凱和許二聽到這個命令,頓時感到一陣絕望。
1班中的老特們對于這種強度沒什么大問題。
整個班,就臨時加入進行混搭訓練的唐文凱和許二看起來最慘,彎著腰撐著膝蓋喘著大氣,像已經,像已經沒了半條命似的。
莊嚴回過頭,朝所有人拍了拍手掌:“鼓起勁來!跟著跑!”
徐興國看起來也是精神百倍,一點鳥事都沒。
整個班,體能最牛逼就數他和莊嚴。
“別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才跑了一個早上!你們是沒參加過極限的特種兵訓練,比這個慘多了!”
他沖著身后的隊伍大吼著,中氣十足。
這話顯然有埋汰4師這兩個偵察兵的意思。
徐興國并不愿意看到那么多4師偵察兵留在1班里。
要知道,現在這個1班12人里,有4個居然是4師偵察營的人。
這早已經讓其他老特炸開鍋了。
雖然,紅箭大隊和C集團軍特種大隊也分別有4人入選,但人家是偵察兵啊!你是特種大隊的!
尤其是,被唐文凱和許二暫時擠下去的兩名1班的元隊員,就是他徐興國的手下。
他能不有氣?
在老徐看來,唐文凱和許二只是偶爾發揮還行,但是成績肯定沒有自己那兩個兵穩定。
讓唐文凱和許二出線,然后一起出國參加國際偵察兵競賽,讓自己這些老特情何以堪?
莊嚴聽出了弦外之音。
不過,徐興國說的也是事實。
現在是競賽,是拿出線資格,是實力說話,其他都是虛的。
“老唐!許二!你們倆個給我振奮起來!拿出4師偵察營最牛逼的實力給咱們的特種部隊老大哥們看看!看看咱們偵察兵也他么不是泥捏的!”
唐文凱透了幾口大氣,抬頭看了看徐興國,忽然仰天大吼了一聲:“艸——”
這一吼,把徐興國嚇了一跳。
吼完了,一拍牛二的肩膀。
“牛二,你羨不羨慕刁珂的三等功?“
“羨慕。”許二有些糊涂,營長這時候問咱這個干嗎?
“想不想要。”
“想。”
“你給老子聽著,今天陪我一起拼,只要咱們留下來,等回到營里,我年底把我的立功指標都給你!”
許二眼睛圓了。
周圍人的眼睛圓了。
尼瑪這是什么跟什么嘛!
當場許諾?!
這營長……
夠意思啊!!!
許二藥咬了咬牙:“真的?!”
“真的!”
“拼了!”
“拼了!草他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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