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卜老四眼里，宋小四就是瘦點，若養肥了再供自己享用，那以后就是神仙日子，就是一輩子窩在這窮山窩里都愿意，冒還沒嘗到腥豈肯就此放手。

剛開始宋小四嚇得還瑟瑟發抖，后來發現只要卜老四要靠近自己，鍋蓋就被敲的三響，想都沒想沒有哭鬧，老老實實坐在鍋臺邊，任卜老四怎么威逼利誘，一動不動，連個寒戰都沒打。

就沖這份定性，真是后生可畏。老胡高興的，點化宋小四的心思都有。老胡對宋小四這份肯定，江小池深信不疑，環境造就人，宋小四舉動再超格點，江小池都不意外。

卜老四在院里站著，但屋里傻兒子也不是著調的，傻歸傻，娶媳婦這事可記得門清。用農民慣用的話說，就是——隨根。

江小池有一身力氣在，肯定能保護好自己，老胡心里放心不下宋小四，又交代幾句麻溜的又回鍋蓋上老實坐好。卜老四要敢過來，他就敲，拐杖一抬一落敲得起勁。

老胡心里打定主意，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家，實在不行刮陣陰風把他家房蓋都掀了。反正看熱鬧不怕動靜大，就算少了兩年道行也不打緊。

王二癩子趴墻根慣了，見江小池木在那里沒有反應，立馬恢復職業屬性，賊眉鼠眼亂轉：“干啥玩仍妹子，要不咱先偷摸進去把小四弄出來？”

“閉嘴！先聽聽動靜！”

王二癩子一矮身，找了一塊地勢好又黑的地拉著江小池貓下，院子里的動靜正好看的一清二楚。

卜老四臉色陰沉蹲在地上開了口：“錢隊長，我沒閨女，就一個傻小子。孩子可是我從人家父母手里買來的，父母字據都在屋里放著呢，你們管天管地，管的事太多了吧？”

錢江吧嗒吧嗒嘴里的煙嘴，一張老臉愁的都能擠死倆蒼蠅：“我說老四啊！不是叔愿意操心你家這破事。你說你家都抱養倆閨女，一個都沒養活。今兒又弄來第三個，剛來半天屋里就鬧出這么大動靜，你家鍋蓋都被鑿出兩坑，你說邪性不？”

讓卜老四把孩子送回去，卜老四怎么能干，好不容易這么一家傻了吧唧賣閨女。一袋糧食換來的不說，又雞又酒的，還一點甜頭沒嘗著，這買賣簡直虧大了。

卜老四牙一狠：“不送！進了我家門，以后就是我閨女。都什么社會了，什么邪性不邪性，我卜老四不信這個。”

卜老四話音剛落，廚房里又傳出一個鍋蓋“咣咣”響的聲音。村民里頓時引起不小騷亂，一門心思擠在門口不是看鍋蓋就是看宋小四。一陣指指點點，這可是有神仙保佑啊，究竟是什么樣狠心的爹媽，這么可人的閨女都舍得過繼給外人。

錢江乍著膽，圍著鍋臺轉了轉，看了看宋小四又小心翼翼在鍋蓋上摸了摸。確定與大家伙平日里用的鍋蓋無異，心里就更犯合計：這是要遭報應啊，誰家鍋蓋平白無故就能被鑿出兩坑的。

只卜老四一靠近宋小四，鍋蓋又“咣咣”砸的賊響，兩個小坑變成一個大坑，透亮的馬上就要漏了。

“呵呵！過年娶媳婦放鞭炮，我要跟媳婦去洞房！”卜老四傻兒子看不出四六，上去就要扯宋小四玩。

大家伙只聽“咣”的一聲，這回何止鍋蓋，連著大鐵鍋一齊漏了個洞。

一個鍋是小事，卜老四這回覺得自己面子丟大了，想當年什么鮮沒嘗過，今天遇到個屁大丫頭反倒折手。現在都不是換出糧食的事，這口氣都不知道從哪找回來。

宋小四小手嚇得發涼，雖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知道肯定有高人暗中保護自己。仗著膽子道：“我要回家，你們要是再過來，沒準山神怒了，連房帶蓋都給你掀了。”

在宋小四的眼里，能幫自己的肯定就是神仙，山里住的神仙肯定就是山神。老胡聽著心里這個委屈，恨不得立馬現身把自己的大尾巴搖一搖，就山神那廝能有這皮毛嘛！

卜老四麻扯下胡子拉碴的大下巴，眼珠轉了轉露出一股邪笑：“四兒啊，要不你先下來，我這就從你回家，叔把糧食要回來，叔不換了好不好？”

宋小四小孩那有什么心眼，誰都能聽出來哄孩子的話，高興的忙要從鍋臺上下來。

老胡急得又不得現身，忙用拐棍攔住宋小四。宋小四雖看不見人，但直楞楞的一個棍子橫在身上的感覺，宋小四還是分辨的清。抬眼看了看卜老四一副等著羊肉虎口的表情，不乏村民一陣給自己使眼色，宋小四當即反應過來。“我就在這坐著，什么時候我二哥過來接我，我再下來。”

卜老四：“這黑漆馬虎，等你二哥過來接也得天亮，要不晚上你先跟你嬸子糊弄一宿，明早我肯定讓你二哥過來接你。”

“不用等明天，我現在就帶我妹妹走。”

眾人聞聲望去，這才發現有外村人站在門外。

宋小四見二哥和大順子找過來，頓時有了主心骨，盲從鍋臺下來撲到宋老二懷里。

宋小四緊張一天，這回見到親人再也繃不住，“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宋小四人小模樣俊，哭的楚楚可憐，在場眼窩子淺的動容的都跟著抹眼淚。

宋老二雖一臉稚氣，但一身凜然氣勢卻不容人小覷。大順子緊隨其后，給宋老二撐足面子。

村里活動人認出大順子是甜水村治保主任兒子，在錢江耳邊一陣嘀咕。

錢江眉頭皺了皺，這摻和的人越多，事情越不好辦，一個弄不好再鬧到公社，別說他這隊長的位置要不保，沒準還要受連累。但卜老四人品究竟如何，錢江還是能看明白的，夾在中間真是騎虎難下。

卜老四見慣世面，就是宋老栓找來都不怕，何況來的只是倆半大小子，根本沒把人放在眼里。

宋小四邊哭邊訴苦：“二哥，爸媽不要我了，把我賣了一袋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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