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罪臣之后嗎?”
“那就是忠臣名將之后。”
“全家被斬了?只逃了他?”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沈浪反問。
“猜的。他是不是名將之后?”
沈浪頹敗了,老實回答:“是。”
好一會兒不見她出聲,沈浪問她,“怎么不繼續問?”
“沒必要,大概能猜到了。”
“嗯?”
師徒二人帶一虎,繼續往山林走。
“忠臣名將能死,就一個:利益沖突。”
她繼續說道:“皇子爭權奪位,勝者為王,敗者死。看走眼的、跟錯人的官員,不是被殺就是被流放。黨派爭權,腥風血雨,輸者不是被砍就是被流放。
王家怎么死的,不難猜。”
沈浪一臉黑線,怪不得義父不喜她。
她太過于聰慧,什么都能想到,還離真相不遠。
他這個做師父的,連賣弄學知都不行。
“王姓不是他本姓吧?”
“這些事自己知道就好,不用往外說。”
“嗯。你不打算說點什么嗎?比如這件冤案。”
“還不能說。你只需知道,王景行于為師有恩,遇上他有困難,能幫則幫。”
“跑起來吧,不然天黑也回不去。”
“嗯。”
兩條腿的,追不上四條腿的?
不,你漏掉了一些人。
只見沈浪師徒二人,施展輕功在山林奔跑,而老虎在后面追趕。
“我是為了上位者嗎?不,我是為了這些百姓,為了這些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百姓。”
“活著不能給他們帶去福祉,死了就不要連累他們了。”
“大郎你是家中長子,逃出去吧。”
“逃出去,不要再回來了。不要回來,千萬不要回來。”
“我死后,埋在有陽光那一面就好。不用風光大葬,也不用告訴外人。多活了這么多年,早該死了。”
“不要……”王景行自夢中醒來,驚坐起。
環顧四周,才發現回到了現實,遠離了親人們。那些親愛的人們,再摸不著,看不到了。
想起去世的親人們,他不由得悲從中來,捂臉痛哭。
淚水從下巴滴落,從指縫中溢出。傷心難自抑,唯有淚水洗面。
古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阿山、云嵐端著藥,欲將推門,聽聞主子痛哭。
他們跟著落淚,不忍心入內,打擾主子。
旨意下來了,王景行遷入南陽城。一同前來的,還有多家媒人書信。
王景行離開那日,大梁城人頭涌動,都在為他送行。
他推行的糧策、蠶策,于百姓有大益,百姓們十分感激他。出門送行也是應該的。
身為大梁城的大戶,蘇家必須去送行。
蘇靈雨站得遠遠的,望著與人談笑風生的王景行。
此笑容有多燦爛,內心就有多難過。
誰能知道他心里的孤獨與悲傷!
“怎么看著,感覺王大人瘦了?”翠翠疑惑道。
“是瘦了些,臉頰都凹下去了。”
“小姐不過去?”
“人太多,過不去,也不過去了。南陽城不遠,想見他隨時都能去。回吧,讓爹去寒暄一番,即可。”
蘇靈雨招呼仆人,開路回家去。
送行,心意到即可。
回去的路上,她遇上了阿山。
阿山說:“大人請你過去。”
“現在?”
王景行不是在城里,與人辭別嗎?
“大人出城后,想與你見一面。”
她懂了。
她是知道他秘密的外人,他不放心,得要面談,讓她守口如瓶。
王景行謹慎多疑,這般做也是能想到的。
她換了馬車,隨著阿山到某處隱秘的林子去。
林子里守著幾個護衛,安全就不必擔心了,殺人滅口得要擔心一下。
隔壁小王不是心狠的,但也不妨礙他殺人。
等了許久不見人來,她坐在車轅上,占了車夫的位置。
兩手撐著車板,懸空的兩條腿晃啊晃。
“明旨下來了,有很多人家向你家主子提親,你家主子心意如何?”她隨意一問。
阿山抱著大刀,依靠著樹木,與三小姐閑聊。
“有三封來自京都的信,說是求親的。沈先生與云嵐,看著很滿意,主子的婚事要定下來了。”
“我得多備一份禮,恭賀你家大人成親。”
“你可別在傷口上撒鹽了。”
阿山靠近一些,低聲說:“大人昨日哭得可慘了,我都……大人來了。”
蘇靈雨跳下馬車,等他行至跟前,右手搭在左手背,朝王景行欠身。“王大人好。”
“嗯。”
“臨行前覺得不妥,找你來說兩句。”
“您說。”
“此次接手大梁城的,是隆州包家之子,包興。他是成平二年的吉士,宮中編撰三年,吏部任職至今,頗有些手段。他若施行一些政策,你若反對,定要思考再三。”
“謝大人告知。”
“還有,他與陳記有些姻親,怕是他們夾擊于你。若是東泉村住不下去,搬到南陽城來。”
“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搬離東泉村。”她說道。
根基都在東泉村,怎么能搬離呢?
“隨你,過兩月,我會把蘇重都走,走不走隨你。”
還真是水漲船高,王景行高升了,蘇重也跟著高升!
“祝大人步步高升。”蘇靈雨突然彎腰躬身祝賀。
他心情不好,對她很不耐煩,“行了。回吧。”
她再作揖,便轉身離去。
這般瀟灑利索,教人感覺她的無情。
尤其是王景行,被她的無情給傷到了。
他原本有好些事,要與她說。到了她跟前,卻不再說得出口。
那些事又將憂憂藏在心里。
“大人?”
“走吧。”
馬車轱轆往前走,遠離那個居住了好些年的地方。
他知道,那兒不是他的根,可葬著他的叔父,有著他年幼的記憶。如今要離去,生起依依不舍之情。
攤開叔父生前留下的書信:
誡兄子景行書
吾望汝聞人過失,如聞父母之名,耳可得聞,口不可得言也。好議論人長短,妄是非正法,此吾所大惡也。寧死不愿子孫有此行為。汝知吾惡之甚矣,所以復言者,施衿結褵,申父母之戒,欲使汝不忘之耳。吾希汝口無擇言,謙約節儉,廉公有威,憂人之所憂,樂人之樂。
凡治國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則易治也,民貧則難治也。民富則安鄉重家,安鄉重家則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則易治也。民貧則危鄉輕家,危鄉輕家則敢凌上犯禁,凌上犯禁則難治也。故治國常富,而亂國常貧。是以善為國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治國之言,不復警之。
安家之道,吾難以言表。娶妻之人,吾覺蘇家三兒甚好。一肌一容,盡態極妍。其盡察人心,明理懂事,處危難之中而不亂,居山巔至高而憂其民。若與之結親,后人必子成龍,女成鳳。
……滿腹言論欲與兒言,奈何手中無力,難以誡之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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