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空氣就十分濕潤的谷地，因為連日的降雨，潮濕得讓人感覺每一口呼吸的都不是空氣，而是水汽。周圍除了偶爾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幾聲蟲鳴，便是兩人行走間衣袂摩擦發出的微響。夜黑無星，唯一的光亮，便是顧以嵐手中的夜螢石。

攙扶著顧以嵐走在幽暗的黑夜里，讓柳葉息無端生出一種這世間只有自己和顧以嵐兩人的錯覺。胸口似乎被什么東西充盈地滿滿當當，但真要仔細去分辨，依舊空空蕩蕩。

帶顧以嵐去的，是柳葉息第一次在溫泉沐浴更衣的地方。直到將顧以嵐扶到距溫泉僅一步之遙，才松開手。從顧以嵐手里拿回夜螢石，放到腳邊圓潤的巖石上。

“再往前一步，就是春流了，你可以先在這里脫了衣物再下水。剩下的就交給你自己了，我去旁邊等你。”

柳葉息一轉身，就被顧以嵐顧以嵐叫住：“等等！”

“怎么？”柳葉息回頭，見顧以嵐躊躇地站在原地，忽然心如擂鼓，“你該不會要我幫你脫衣服吧？”如果顧以嵐真要自己幫他脫衣服，自己是該抵死不從，還是欣然接受？

“這倒不必，只是綿雨方歇，地面濕潤。我脫下的衣物，當放置于何處？”

柳葉息剛想張口讓顧以嵐像自己一樣，把衣物頂在頭上，但看了眼顧以嵐層層疊疊的領口，愣了愣：“那你說怎么辦？”

“不如，你暫且先幫我拿著？”

WTF！？這是讓我當人形衣架？

顧以嵐見柳葉息沒有聲響，繼而又道：“放心，不會讓你白白幫忙，待回了府，銀子定會讓你滿意。”

柳葉息扭曲了眉：“……你就不怕我看到些什么不該看的？你也不擔心我清譽不保，會賴著你不放了？”

顧以嵐頓了頓，隨后就從懷中掏出一根繃帶：“所以我要先將你的眼睛蒙住。”

柳葉息看著那根眼熟的繃帶，嘴角抽了抽。是自己的錯覺嗎？為什么總感覺顧以嵐這廝是有備而來？

“不用那么麻煩，我背過身就好，不會偷看你的。”

“可若萬一你，一不小心看到些什么……那我……”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婆婆媽媽了？說了不看就不看。你要不信我，那我就先走了。”

柳葉息作勢要走，果不其然被顧以嵐拉住：“你別生氣，我沒有不信你。”說著，將繃帶收了起來，“那你轉過身吧，我要脫衣服了。”

聞言，柳葉息果真轉身。顧以嵐等了兩息，緩緩睜開眼，柳葉息的背影就著蒙蒙熒光印入眼簾。長發披散，肩背瘦削，身上套著寬大的僧袍，空落落的。

“你在做什么？怎么還沒脫衣服？”

“別急，我正要脫呢。”顧以嵐輕笑，帶著憐惜和淡淡的寵溺。

腰帶、外衣，然后中衣，被顧以嵐一件件緩緩脫下，放到柳葉息伸出的手臂上。直到最后連里衣都掛在了柳葉息手臂上，顧以嵐才慢悠悠下了水池。

雖然閉著眼，柳葉息的耳朵卻是一刻不停地聽著身后的響動。水聲漸起，估摸著顧以嵐已經下水，柳葉息終于忍不住，眼睛剛偷摸睜開了一條縫，還沒來得及看到些什么，身后傳來顧以嵐一聲輕咳，嚇得柳葉息連忙又閉上了眼。

“葉息，有香胰嗎？”

柳葉息沒好氣道：“三公子，谷中物資匱乏，咱們又只是暫住，我上哪去給你弄香胰？”

“哦，我也就隨口問問，沒有就算了。”

柳葉息閉著眼等了好一會，聽著水聲大了起來，緩緩吁出口氣。想了想，還是再次睜開眼，小心用余光瞥了眼搭在自己手上的衣物。

放在最上面的那件，質地輕柔純色無花，正是最貼身的里衣。

柳葉息面皮一熱，一副不可言表的幻想畫面漸漸在腦中成型。

所以現在水池里泡著的是渾身光溜溜的顧以嵐？（并不，底褲還是沒脫的！）美男沐浴應當是什么樣的？乳白的溫泉漫過胸肌，茱萸兩點應是看不見的，再往下是平坦的腹部……唔，有腹肌嗎？有的話是六塊還是八塊？會不會也有人魚線，以及……

停停停！打住打住！柳葉息口干舌燥，不僅臉皮通紅，就連耳根都紅了起來。

啊！好想偷看一眼美男沐浴圖啊！哪怕就一眼……

呸！你瘋啦？那可是你理應避之不及的人，你還上趕著往前湊？

只看一眼，應該問題不大。何況他現在眼睛看不見，不看白不看！

呸呸呸！這時候還想著欺負人家眼睛看不見，占別人便宜？你的三觀下限呢？

身后，顧以嵐盯著柳葉息一動不動的背影，停止了澆水的動作，皺眉咬唇。既不走遠，也不偷看，她當真絲毫感覺都沒有？是自己魅力驟減，還是方法沒有用對？

“葉息？”

柳葉息正欲哭無淚，水深火熱，突然又聽到顧以嵐叫自己，頓時心跳一滯。難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發現了？不可能不可能，穩住別慌！

“啊？怎么？”

“沒什么，只是覺得，我們有好些天沒說上話了。”

柳葉息頓了頓，心臟不禁砰砰亂跳，卻只能強自壓平了語調：“這不是很正常嗎？以往在府里，十天半個月都難得見上一面。”

顧以嵐轉身趴到溫泉邊圓滾的巖石上，呵呵輕笑：“怎么，你是怪我冷落你了？”

“不不不，絕對沒有，我只是簡單陳述一個事實。”

“哦？是么？”顧以嵐視線下落，停在柳葉息沒來得及著錦襪的光潔腳背上。自己若是騙她腳邊有蟲，她會不會直接嚇得跳起來？會不會慌亂之中跌進水里？“葉……”

“不過說來也是，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你，之前因為種種原因，都只能一直憋著。”

顧以嵐挑眉，暫時放棄了原計劃：“好，你問。”

“那日，你……”你為什么會那么快趕來救我？

“你來救我，可有注意到那名蒙面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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