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是老二送來的水有什么問題？柳葉息一面心虛地吱唔了一聲：“是么？沒有吧？”一面端起茶盞深嗅一口，香味越發熟悉。明明應該是很熟悉的味道，可為什么總想不起來在哪聞過？

帶著疑惑，柳葉息將茶盞湊到唇邊，用舌尖試探了沾了沾，一縷絲絲香甜頓時在空腔里彌漫開。柳葉息眼睛瞬間就睜到最大，連忙大大喝了一口。最直接的感覺，便是稠如濃湯，甜如甘蜜。緊隨其后植物草木的清新，和山川河流的靈潤，仿佛喝下去的，不是茶水，而是一處小小的世界。茶水下肚，口中還帶著淡淡的清涼之意。

這是柳葉息第一次真切喝出茶水的滋味，尤其是在失去味覺之后。柳葉息又是驚喜又是感動，眼淚差點就要落下來。

“你們在喝什么？好香啊！”

門外，高橙兒探出頭。

周井看看柳葉息，閉緊了嘴不說話。

柳葉息沖高橙兒招手：“快來嘗嘗，這茶好好喝！”

高橙兒不疑有他，興致勃勃走進茶室，一坐下就端起柳葉息倒來的茶水。陶醉地深深聞了一下茶香，就仰頭喝了一大口。贊嘆驚艷的表情還沒展露出來，整張臉就皺了起來。

“你里面放了什么？好端端的茶水，怎么咽下去以后嘴里滿剩銅銹味？”

“怎么可能？明明是又酸又澀啊！”

“不對！明明是銅銹！”

為什么三個人喝同一泡茶水，會喝出三種味道？問題是出在茶上，還是……忽然一個激靈，四個字從柳葉息腦中一閃而過。

九泉之水。

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想，柳葉息取了往常沏茶的水，燒沸，用之前的方法，沏了同樣的“曲未央”。可無論是茶香，還是湯色，都和老二送來的水，沏出的不同。柳葉息喝入口中，毫無意外地，沒有絲毫滋味。

這一泡茶水同樣給周井和高橙兒都倒了一杯，得到的反饋卻是意料之中的一致。平平無奇。

所以，這就是自己莫名脫口而出的九泉之水？

“橙兒，命人去將二公子請來。”

高橙兒不明所以，領命正要下去，又被柳葉息叫住。

“等等，除非他當真有事，否則若是借故不來，就告訴他，日后我在阿姊跟前，指不定會說些不那么中聽的話。”

高橙兒出了茶室，柳葉息盯著乳白茶水出神，忽然端起茶水走到窗前。火辣辣的陽光照進茶盞，乳白的茶湯泛起點點光亮，仿佛是參入了星辰碾成的細碎粉末。這當真就是九泉之水？

忽然，憶起自己第一次拜訪漪瀾居，九泉之水無意識從口中說出時，顧以嵐臉上的震驚，以及眼中的灼烈犀利……

“師父，這茶水可是哪里不妥？”

柳葉息回過神，笑笑搖頭，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正要說話，口中的回味卻變了，不再清涼甘潤，而是濃濃酸苦。

忽而，柳葉息蕩開一抹輕笑：“……這水，甚好！”

陽光明媚，照在少女毫無瑕疵的臉頰上，鍍上一層奪目的光暈。濃密的睫毛投下一排陰影，將眸色染地越發幽暗。嘴邊的笑容薄如朝露，好似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

恍惚間，周井呢喃出聲：“……師父，你好美……”

柳葉息一時沒聽清，轉過頭：“你說什么？”

周井回過神，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說了什么，剛要矢口否認，情急之下，被自己的口水嗆住，頓時咳地漲紅了臉：“沒，咳咳咳，我，咳咳咳……”

“……”柳葉息斜睨一眼，“你該不會說我壞話了吧？”

“沒沒沒，咳咳，沒有！”

看著被嗆到面紅耳赤的周井，柳葉息大度道：“好吧，我信你。”隨即走回原位跪坐下，“言敏近些年，可有遇到什么開心的事？”

“開心的事？”周井呢喃著，露出追憶，“三年前第一次遇見他，便是我近些年最開心的事可。那年我外出辦事，回來半路正巧遇上下雨，狼狽之際有人為我撐起一把傘……雖然一路上他一句話也沒對我說過，但我對他的樣貌已經牢記于心。說來不怕師父笑話，后來我還在那條路上等過好些天……再后來偶然在府中遇上，才知曉他就是三公子親自請回府中的茶師，位居悠茗院主院。我當時覺得，真是天賜良機！”

柳葉息滿上空杯，推到周井面前。周井下意識端起，喝了一口。

“好喝嗎？”

“……好喝。”

果然如此！

周井后知后覺，看看手中半杯乳白，又看看柳葉息：“師父，這茶，不，這水……”

柳葉息沒有說話，只透過窗欞，看向垂花門的方向。沒想到當日那么多的賀禮中，對自己最實用的，居然是被冷落這么久的兩缸水！也終于明白那所謂的“神奇”，究竟神奇在何處。

正發愣，垂花門人影一閃，再一恍神，那人已經火火風風穿過院子，撩開了茶室的垂簾。

“二妹，二妹！一聽說你找我，我酒都沒喝完就急急忙忙趕過來了！柳師姐那里，你可要……”顧秉峻大刀闊斧往圈椅上一坐，隨意掃了眼周圍，略過周井，視線一落到柳葉息身上，立馬坐直了身體并攏了雙腳，露出驚艷的笑容。

“姑娘，你是二妹新結交的朋友嗎？芳齡幾何？可有婚配？”

見對面美人望著自己神色莫名，顧秉峻略整理了一下衣物，輕咳一聲沖柳葉息抱拳道：“在下還沒自我介紹，想來姑娘還不認識在下。咳，在下就是整個安寧候府最玉樹臨風瀟灑倜儻的二公子顧秉峻。姑娘若不介意，喚我一聲二哥也是可以的！”

“……二哥，我想你……”是弄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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