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息最初的記憶,便是上一世帶著“小息”這個名字,從黑暗狹窄的孤兒院開始的。后來葉家夫婦給自己帶來曙光,并賜予了自己“葉息”這個身份。在葉家夫婦車禍去世后,葉息帶著這個身份,堅強活著,有了深交的朋友,有了喜愛的人,盡管結局都……但為了記住那些或多或少因為葉息而早一步離開的人,不論記憶如何沉重,一直都很努力的活著,以葉息的身份……
到底是怎樣意外來到這一世,葉息已不想去過多計較,只想安心當一個透明的吃瓜看客,八卦一下大佬們的各種狗血。誰知機緣巧合之下,卻發現葉息是這個世界的人,父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之人,就連名字都十分巧合地叫“柳葉息”。曾經構建了二十多年的世界觀一朝被推翻。
雖然重建過程一直不太順利,但葉息仍然盡力去適應。眼見與這個世界的牽連和羈絆日益加深,又有人告訴自己,“柳葉息”的一切都是真的,而葉息卻不是她,是個頂著她名頭的冒牌貨?!
所以那些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觸,才是真的!
莫名地,葉息忽地就笑了出來:“嘻嘻嘻……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葉息仰頭大笑,笑到最后彎下腰,眼淚砸在地板。
“難怪,難怪前輩一直喚晚輩‘小友’,并非‘小葉子’……”柳葉息揉了揉鼻子,強自鎮定地深吸口氣,“所以真正的‘柳葉息’,其實就是首諾對嗎?”
藺非天坦然點頭:“小友倒也還算聰明。”
“……首諾,不,柳葉,她這么多年來,對外的名字是什么?”葉息作為前“柳葉息”,要喚另一個熟悉之人為“柳葉息”,這別扭至極的違和感簡直能要了她的命。
“本座姓藺,小葉子作為本座的養女,自然也是姓藺。姲姌一直希望小葉子能平平安安地長達,本座便給小葉子取名藺希。”
“所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自己還有個姐姐嗎?”
“這是自然,該讓小葉子知曉之事,本座從不隱瞞。是非對錯,她應當有自己的判斷。”
藺非天見葉息沉默不語,自顧笑了起來:“說來也巧。去年本座得到消息,被本殿叛徒盜走的飛燕刺輾轉到了芃來盛城的安寧侯府。而滄霖殿恰好又與……某人,有項協議需要詳談。本座便派小葉子前去與那人接洽,順帶將飛燕刺帶回,算作她繼任滄霖殿殿主之位后的第一項考驗。誰知小葉子前腳剛往芃來出發,后腳本座就聽聞,柳施瑤應父之命,也前往安寧侯府了。興許,這就是血脈之間的緣分吧。”
葉息跟著牽了牽嘴角。難怪,那夜自己找到她時,她正坐在緋雨樓外的假山上。原來那時她眼睛里裝的不是草茂花繁雕欄玉砌的緋雨樓,而是樓里的那個人。想到這,葉息又忍不住想笑,摸了摸胸前那枚灰黑色的鵝暖石,掏了出來。
“既然如此,想來前輩也定然是知曉此物了?”
藺非天看了一眼,再次點頭:“小葉子天生癡傻呆滯,姲姌便尋了一塊名為‘壇渠’的石頭,磨成一大一小兩枚圓石,給小葉子和柳施瑤一人一枚。據說除了定神驅邪外,通過其血脈還有特殊的感應。姲姌并未細說,本座當時也無甚興趣,所以具體是如何感應,本座也不得而知了。”
記憶再次回溯,那日自己因為感冒,晚去桃林灑掃。趕到云錦亭附近,承雨她們三人正被罰跪在瓷器碎片上。為什么高高在上的柳施瑤會突然對自己另眼相待,還特地指了自己做她的茶師?如今回想起來,那日跪在自己旁邊的,不正是曾經的首諾,現在的柳葉息?
時間快進到自己即將搬入最初的芭蕉院那夜,她取下脖子上的黑色圓石時的再三猶豫,原來不是不舍,只是在反復權衡……
時間前進到游湖那日,自己第一次正式和柳施瑤見面。滿打滿算僅僅只見過兩面的柳施瑤,居然會邀自己小小一茶師同席,此后不但邀自己同賞海棠花,還邀自己江湖同游,與之種種……原來既不是柳施瑤熱情使然,也不是心血來潮,更不是因為自己自以為是的“主角光環”,都僅僅只是因為這一枚小小圓石,認錯親之故。
人就是這樣,一旦對一個人改觀,連帶腦中存儲的那些被忽略的不經意舉動,都醍醐灌頂般地清晰起來,帶著異樣的色彩。可即便如此,葉息還是將自己最后的疑慮問了出來。
“既如此,那夏至的滴血驗親,柳施瑤為何會認定我就是其親妹?還有,若我當真不是柳葉息,就不可能會有什么無尾蜂毒,那,為什么我的容貌會……”葉息不禁伸手撫上自己臉頰。
面對這兩個疑惑,藺非天微不可查地蹙眉略一思量,隨即拋開:“第一個問題,本座以為,小友不妨留著去問柳施瑤。至于第二個問題,就本座所知,能讓人徹底改頭換面之物,就有不下三種。本座觀小友這般容貌,興許是鴻運當頭,意外服用了煥顏芝,也未可知。”
葉息將藺非天的話語在腦中過了一遍,隨后取下灰黑色的壇渠石,放到藺非天手邊:“此物還請前輩代為轉交給她。”
藺非天看了看壇渠石,又看看已經冷靜下來的葉息:“遺憾?失落?抑或,怨憤?”
葉息無悲無喜:“前輩愿意花三日時間為晚輩講述當年的種種,應當不只是簡單地為了挑明晚輩這段時日冒領她的身份吧?”
藺非天身體后靠,十指交叉,悠悠道:“年初,小葉子曾傳信回來同本座說,她已與一人結義金蘭。”
“本座初聞時,只一笑而過。滄霖殿中與小葉子年紀相仿,又能與她說得上話的,算來算去,統共也就只有大雨小羽那對雙胞胎。一方面,大雨小羽終歸只是小葉子的下屬;另一方面,柳淵和柳施瑤雖都是小葉子的至親,小葉子卻能認而不愿認。那么作為金蘭的小友你,不正巧就是小葉子渴望而不愿得的親情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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