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何，他每次看到艾心吃飯的時候，總覺得她看起來像個餓了很久的小姑娘一樣。雖然說不上狼狽，卻總覺得有些過于放飛自我了。

“你笑什么？”

艾心吃到一半，抬起頭來卻正好看到童宇雙眼直盯著自己，嘴角還帶著沒來得及收回的笑容。

“沒什么。”童宇笑著搖了搖頭，又看著她，“對了，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啊？”

話一出口，童宇就后悔了。

倒不是因為這話像是在查戶口一樣，顯得有些八卦了，童宇覺得現在以他們兩個人的關系，這樣的閑聊并不過分。

他之所以后悔，是問完之后，艾心僵直的樣子，讓他覺得自己問錯了話。也對，她要是想說自己便會說，這么長時間以來都沒有聽她主動提起過自己的父母，自己怎么會這么糊涂，沒頭沒腦的問了起來呢。

“……”艾心又沉默了一陣，喉嚨上下動了動，才艱難地從嗓子里擠出一句話來，“前些年，去世了。”

童宇怔了一下，他本以為艾心不愿意提起是因為父母離了婚，或是像電視劇里那些有錢人一樣，每天為了家產明爭暗斗，卻偏偏沒想到是這樣的現實……

“對不起。”童宇微微低了下巴，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心里溢出了無限的愧疚，“之前陶離說你大學畢業的時候他們去旅游了，我以為……”

“沒什么。”艾心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搖了搖頭，又露出了寬慰的笑容，“他是怕我難堪，隨口找的理由。”

“啊……”童宇這才反應過來，為何當時艾心的表情看起來那么尷尬，卻又不曾開口解釋。

“不好意思啊，我之前沒提過就是怕看到你這個表情。”艾心摸了摸后腦勺，想要把氣氛緩解一下，“本來想找機會跟你說的，但總覺得這話自己說出來有點賣慘的感覺。”

童宇搖了搖頭，想說這沒什么，又覺得艾心說得有道理，下意識地又點了點頭。

“你……到底是想搖頭還是點頭啊？”艾心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由地笑了起來。

“沒什么。”童宇聳了聳肩。

他太明白這種感受了，他從小父親的早逝，與母親艱苦的生活并未讓他覺得有任何低人一等的感覺，但每次看到別人憐憫的眼光都讓他難以接受。就算這個家沒有父親，母親也照樣讓他吃飽穿暖，他也照樣掙了很多錢讓母親過上了好日子，他不明白為何只要提到這件事，旁人就會用一種可憐的眼神看著他，仿佛喪父是一種缺陷一般。也是因為這樣，他不愿意過多提起家里面的事。

“那個……”童宇猶豫著，又看了看艾心那勉強的笑容，還是忍不住開了口，“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也過世了……”

“嗯。”艾心點了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童宇一怔，又恍然想起，大概是以前的八卦雜志什么的都有寫過這些事。

“嗯，應該是在雜志上看到的。”艾心開了口，和童宇猜測的果然差不多。

“即使他們不在了，應該也在用他們自己的方式保佑著我們吧。”童宇喝了口面前的水，聲音里帶著一絲沙啞，“畢竟，父母都是無條件愛著自己的孩子的。”

艾心看了他一眼，沒有回應，只是默默地喝了口茶，看向了窗外。

陶氏。

夜幕已經降臨，窗外的霓虹燈閃爍著各色的光彩，隔著玻璃打在陶盛陽的臉上，讓陶離看不出他的表情在暗示什么。

“總之，這次我很堅決。”

陶離有些緊張地搓著手指，但看著父親的臉仍然帶著少年的倔強。

“你上一次，不是也很堅決么？”

陶盛陽靠在轉椅上，有些不屑地看著他。

“我不懂，您到底是為什么反對這件事？”陶離微微提起些音量，聲音里帶著不能理解的疑惑，“你和我媽都很喜歡艾心，我能看出來這不是逢場作戲的喜歡。她獨立，又不圖我的錢，又能干，也沒什么黑歷史，我不明白你到底是哪里不滿意？”

“我不滿意？”陶盛陽笑了起來，“先不提我滿不滿意，人家看得上你嗎？”

“……”陶離被戳到痛處，沉默了一會兒，才又抬起頭看他，“如果沒有你們倆的同意，我連追求的資格都沒有。”

陶盛陽看著面前垂頭喪氣卻又堅持著的兒子，忍不住嘆了口氣：“陶離，我對你很失望。”

陶離有些不解地看著他，自己又不是要追求什么女明星、小網紅，而是艾心這樣一個近乎于完美、知根知底的女孩子，父親又為何會這么說。

“你都這個歲數了，還不明白，你的婚姻對陶氏意味著什么嗎？”陶盛陽伸出雙手，在太陽穴上揉了揉，情不自禁地皺起了眉頭，“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對咱們家虎視眈眈嗎？你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看我下水嗎？你又知道有多少人表面上對我百般奉承，而背地里一直悄悄收購著公司的股票嗎？”

“我知道，可這和我談戀愛有什么關系？”

“你戀愛，我從沒管過你吧？”陶盛陽瞥了他一眼，“可對于艾心，你不是只想戀愛這么簡單吧？”

“嗯。”陶離點了點頭。

“你的婚姻，只能是對陶氏有幫助的。如果做不到雙贏，也許陶氏在你手上，就會從此消失了……”

“這就是我不理解的地方了。”陶離撐起下巴，看著陶盛陽，“艾心有錢，也有管理公司的本事，你為什么偏偏就是不同意。”

“說你傻你還真傻！”陶盛陽氣得差點拿不穩手中的雪茄，瞪大眼看著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資產，和錢，是一碼事嗎？她的錢就只是錢！不可能再生出多少錢來了，你還不明白嗎？！”

“說到底……”陶離冷哼了一聲，看著父親，“你還是看不起她無父無母吧，比不上那些個靠父母混吃等死的富二代是吧？”

“按照你的邏輯，的確是這樣。”陶盛陽點上雪茄，點了點頭，又嘲笑似的看著他，“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別把自己也罵進去了。”

“呵，你看不起我，我就要做出點成績來給你看看。”

陶離拿起包，站起身來便要開門離開，站在門口又看了一眼父親，還是轉頭開門出去了。

陶盛陽吸了口雪茄，倒也不惱，轉了轉椅子，看著窗外閃爍著的各色燈牌。可能遲早有一天，陶氏的招牌也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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