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艾心推門進來，看到李曼坐在一邊默默地吃著飯，而童宇雙手抱在胸前，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己的方向。
“呃……怎么了？”
看童宇的樣子，明顯的低氣壓，讓艾心不得不主動開口詢問。
“老毛病了，一會兒就好。”
李曼眼皮都沒抬一下，淡淡地應了一句，艾心就點了點頭，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童宇又盯著艾心看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沒說話，拿著筷子繼續吃飯。
又過了幾分鐘，汪雨才從外面回來，坐在艾心旁邊，從口袋里不知道掏了什么出來。艾心低頭看了一眼，便點了點頭，把東西揣進了懷里。
“什么東西？”
童宇自然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細節，毫不猶豫地開口問道。
“眼藥水而已。”
艾心抬頭看了他一眼，只平淡地回應了一句，就繼續吃飯不再開口了。即使童宇仍然盯著自己，艾心也不覺得汪雨去給自己拿個眼藥水這種事，有什么解釋的必要。
“艾……心姐，等會兒吃完飯你歇一會兒吧，我把加熱眼罩拿上來了。”
汪雨伸手在西服的口袋里探了探，但并沒有拿出什么來，就只是這樣揣在兜里看著她。
“好，去車里吧，和大藝人在一個地方休息……總歸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
童宇挑眉盯著她，語氣不悅地問道。
“艾心也是怕人說閑話。”
李曼翻了個白眼，瞪了童宇一眼，對方卻一點都沒有要善罷甘休的打算。
“我都沒說什么，別人能說什么？”
“童老師……”艾心望著他嘆了口氣，終于還是軟軟地叫了一聲，“其實沒多久也就拍攝了，你在屋里歇會兒吧，我還有幾個工作電話要打。”
“嗯，知道了。”
童宇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自己埋頭吃著飯。
李曼看他的樣子，忍不住在心底里深深地嘆了口氣。好在房間里的都是自己人，童宇這副樣子，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他和艾心關系不一般了。
“汪雨。”
艾心隨便吃了幾樣菜便沒了胃口，往后靠在椅子上，略有些慵懶地叫了一聲。
“嗯？”
汪雨剛抬起頭來看她，就發現艾心眼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不消幾秒，汪雨就迅速地反應過來，站起身來往門口走去。
“曼姐，我出去打幾個電話，你們先休息，等會兒拍攝的時候見。”
艾心也站了起來，對著童宇的方向打了聲招呼，便退出了房間，順手帶上了房門。
房里靜了好幾秒，半天，李曼才聽到一聲冷哼，從童宇的鼻子里傳了出來。
“阿偉。”李曼抬頭，從錢包里掏了張五十塊錢出來，“找下附近有沒有便利店或者藥店，買包喉糖回來吧。”
“好。”阿偉接過錢，便迅速地出了房間。
“干嘛。”童宇眉毛一挑，不悅地看著李曼，“又要說教？”
“怎么，說一句都不行了啊？”李曼笑了笑，“我好歹也算是你十幾年的姐了吧？”
“嚴格來說，你只是我的經紀人，靠我掙錢的。”童宇翻了個白眼，“不過，你的說法，也沒什么問題。”
“我麻煩你這種毒舌的話留給我就行了，你要是跟艾心這么說話，我也不一定幫得上你了。”
“你放心，我和她說話……不是，我跟她怎么說話，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吧？”
童宇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幽怨地看著她。
“是你自己的事情，不過……你現在也看到了吧，把人家惹成這樣，你也不說安慰一句什么的。現在好了，人家都不愿意跟你在一個房間里休息了，說是出去打電話，估計就是躲你吧。”
“你煩不煩？”
童宇撇了撇嘴，忍不住語氣也惡劣了些，可李曼并不惱，只是一直笑著看他。
“行了……我知道了。”童宇終于忍不住嘆了口氣，有些無助地看著李曼：“說吧，現在該怎么辦？”
“噗……”李曼也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我還以為你真的無所謂呢。”
“別笑了，趕緊說！”
“好好好，著什么急啊……”李曼忍了忍笑，朝童宇招了招手，一臉神秘地看著他。
“喂？”
艾心接起電話，愣了一下，才答了一句。
“嗯，你在哪兒呢？”
電話那頭傳來了葉燁的聲音，聽起來倒是不慌不忙的。
“我在……呃，我在車上，現在需要我上來嗎？”
“嗯，上來吧。”
葉燁應了一聲，就掛了電話。艾心看了眼手機屏幕，又滑動了幾下，微微皺了皺眉，才把手機鎖了屏放進了口袋里，又對著汪雨囑咐了幾句，才關上車門自己走了上去。
在電梯里艾心倒是挺冷靜的，這是她的一個特點。要是只有一兩件焦頭爛額的事情，她也會和普通人一樣忍不住一直思考。但要是煩心事兒多了，堆積起來，艾心反而不會去思考了。
對她來說，想得太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并且常常會演變成胡思亂想。她曾經持續一、兩個月地每晚失眠，就是被大腦里充斥著的各種想法所困擾，每天直到天亮都不能入眠，后來還是去醫院開了安眠的藥物才得以安睡。
所以，現在擺在艾心面前的，關于童宇的事情、關于拍攝的事情，甚至還有北京那邊需要處理的工作事宜堆積在一起，艾心反而沒那么煩躁了。
“來了？”
電梯門一打開，艾心就看到了站在門口守候的葉燁，臉上看著倒不像是很著急的樣子。大概是因為之前的事故，葉燁估計也對自己有些愧疚吧。
“嗯，來了。”艾心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周圍，目光才重新回到了葉燁身上，“開始了？”
“沒有，再等五分鐘，我現在去叫童宇。”
葉燁說完，便轉身去了自己的位置上，艾心發現，葉燁面對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已經不再稱呼童宇為“童老師”了。
葉燁入行也有七、八年了，一直謹言慎行，而且影視圈里的習慣對所有人的稱呼幾乎都是“老師”，艾心不覺得他這樣的稱呼是忘記了自己的職業準則，那就只有一種解釋……艾心這才反應過來，以葉燁的心思，大概是早就猜到了兩人之間有什么貓膩，但出于不合時宜，也是因為葉燁毫不八卦，所以沒有開口問過自己罷了。
艾心望著遠處從化妝室里慢慢走出來的童宇，不由地嘆了口氣。自己已經謹慎成了這樣，卻還是能被人發現，不知道自己和童宇的這段地下戀情，到底能維持多久。
“艾老師！”
導演助理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飄進了艾心的耳朵里。她忙不迭地應了一聲，便朝著攝像機小跑了過去。
童宇看見她過來，倒也沒什么異樣，只是瞇著眼睛微微地點了點頭，算是他們之間的一點小默契。
艾心不會錯過這種小動作，她也知道，這樣的行為對于童宇這樣的人來說，無疑是一種示好的行為了。
“童老師。”
艾心穿過人群，站在他面前，小小聲地打了聲招呼，聲音軟糯地讓童宇差點脫口而出“我錯了”這三個字。
“嗯。”
童宇強壓住自己心里的感情，點點頭，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葉燁的聲音就從兩人背后響了起來：
“全場待機——”
“走吧。”
童宇掃了眼周圍，目光最后落在了艾心身上，似乎是猶豫了幾秒，忽地伸出了左手，朝艾心伸了過去。
正午沒過多久，T市依舊保持著自己作為南方島城的最后一絲尊嚴，朝童宇臉上灑著倔強的陽光，艾心有一絲慌了心神，站在原地，竟對著童宇的動作不為所動。
“不走？”
童宇皺了皺眉，收回自己的左手，摸了摸鼻子。
“嗯。”艾心抬頭看他，定了定心神，終于是點了點頭，小聲地應了一聲，“走，哪里我都跟你走。”
“哦。”
童宇點頭，沒再理會艾心，而是自己轉過身去先邁出了步子。只是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似乎是在等待身后的艾心，低下頭去，發出一聲低沉而短促的笑聲。
葉燁靜坐在監視器后面，沉默地看著屏幕上的畫面，眼里閃過一絲光芒，眨了眨眼，終于還是拿起了手邊的揚聲器。
“演員就位——全場就位——”
童宇顯然也聽到了葉燁的聲音，立即在電梯前站定，準備好了自己接下來的動作與臺詞，轉過頭去看著艾心：
“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什……呃，準備好了。”
艾心愣了下，又立即回答，抬頭看了他一眼，便也站到了電梯旁邊。
童宇看著她心不在焉的模樣，知道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煩心事，又或者是因為自己而不在狀態。可礙于在拍攝現場，自己也根本沒辦法問她，只能等拍攝結束之后再說了。
不知道為什么，童宇忽然很懷念之前和艾心一起拍攝，但艾心只是工作人員或者投資人的時候了……明明那時候是自己鬧脾氣，不希望艾心再用這種方式幫助自己。這次拍攝也明明是自己的想法，想讓艾心來一起拍攝，就可以假公濟私又光明正大的約會了。可沒想到，這種滋味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美好啊。
不過童宇還是好奇，艾心現在是因為什么事情才會這樣，畢竟她在童宇心里，幾乎是一個接近完美的形象了。
雖然隨著慢慢了解、接觸之后，艾心也會偶爾有些紕漏，也會因為工作、生活同時壓來的重擔而應接不暇，但總體來說，童宇還是覺得她比自己強多了。
他也不認為艾心會因為和自己鬧脾氣而影響了拍攝，畢竟艾心的敬業程度不亞于自己，以前有那么多次都和自己在一個劇組里，也沒有絲毫影響過工作，反而還謹慎的不行。
所以這一次，童宇推測，多半又是北京那邊發生了什么狀況，才會讓艾心這么魂不守舍的。
唉……童宇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雖說知道自己沒必要吃陶離的醋，不過陶離還真是不讓任何人省心的角色啊。
“童老師。”
艾心看著他走神的模樣，忽然喊了一聲。
“嗯？怎么了？”
童宇一愣，又順著艾心的目光看了過去，才發現攝影師扛著機器略顯茫然的表情，反應過來自己的走神，迅速回到了狀態。
“那個……默數五秒，我就開始了。你先站到電梯面前去吧，我待會兒走過來。”
“好。”
艾心默默點頭，正對著觀光電梯站了過去，只是因為背對著鏡頭拍不到自己的表情，艾心毫不猶豫地閉上了雙眼，試圖逃避面前的“美景”。
一切都像之前安排好的一樣，童宇非常迅速地進入了工作模式，以“恐高癥患者”的狀態帶領著艾心演了一場大戲，在電梯里焦躁不安的狀態差點讓艾心都誤以為童宇和自己一樣了。
要不是因為過于難受而干嘔了幾聲，艾心感覺自己都要入戲了。
好在，即使身體不適，強大的精神力也讓艾心堅持了下去。加上童宇不時地在身邊安慰著，不到一個小時，兩個人就補完了去坐摩天輪之前的部分。
電梯剛剛下落停穩，門才開了一個縫隙，童宇就看到了汪雨那張臉，心情又有些陰郁了起來。
按理說，他應該更嫉妒陶離才是，可他清清楚楚兩個人的關系，時間長了，也就對陶離沒什么想法了。
可汪雨不同，他比自己更晚認識艾心，可卻占據了一個看起來更加親密的位置。更重要的是，即使才做艾心的助理一個多月，已經對艾心的生活起居、習慣愛好都了如指掌了，似乎比自己更像艾心的男朋友一樣。
“艾……心姐。”
汪雨遞上溫水和藥，似乎還是很不適應這個稱呼，一時間差點又叫錯了。
“嗯。”
艾心接過水，一秒停頓都沒有，徑直走向了化妝間的方向。
“好家伙，跟葉燁都一句話不說啊。”
李曼站在童宇身邊，一邊把手機遞給他，一邊看著艾心的背影發笑。
“我總覺得她今天怪不對勁的。”
童宇看了眼手機的消息與推送，甚至都沒滑開屏幕，就直接把手機放回了兜里，又有些擔心地看著李曼。
“有什么不對勁的，不就是跟你鬧脾氣嘛。”
“不是啊，平時很少這樣的，她就算心情再不好，待人接物也是面面俱到的。應該也不是因為恐高，我們之前她都沒有這樣過。要不……你給陶離打個電話？”
“我才不要。”李曼撇了撇嘴，又看著童宇，“給他打電話干什么？”
“旁敲側擊問兩句唄，看看是不是北京那邊有什么急事，如果真有事兒就安排艾心趕緊回去吧，別在這邊耽誤了，反正也拍完了。”
“我說你啊……是不是太見色忘義了？”李曼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卻還是拿出了手機，一邊翻著通訊錄一邊繼續念叨著童宇，“就這一次啊，我可是不愿意給他打……”
“知道了大恩人，你趕緊打吧，別問的太直接了啊，委婉點。”
童宇嘆了口氣，又對著李曼發射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放心吧，我要是跟你一個情商，混不到現在的……”
李曼勾起嘴角，嘲笑地看著童宇，似乎是還想說什么，電話卻忽然接通了。
“哎，陶離啊……嗯，是我。”
李曼握著電話，走到了另一個角落去。
童宇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忍不住輕輕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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