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香菊打開門的時候門外已經站著兩名警察和兩個穿著西裝的男人,看到她,其中一個西裝男連忙開口介紹:“你是方強的愛人林香菊吧!”
“我是,請問你們是……”
“我是方強的組長吳巖,你們倆結婚的時候我還來參加過的。那是我們車間周主任和派出所的兩位同志,我們這次來是想調查一下關于車間爆炸的事情的。”
“哦,那你們里面請吧!”
“不了不了,我們就問幾句話就走!”一個警察開口說著,拿出紙筆問:“請問方強這幾天有沒有什么反常的舉動或者回來和你抱怨過什么?”
“沒有。”
“那他最近的精神狀態怎么樣?比如和鄰里之間的關系,和家人之間,又或者有沒有什么輕生的想法?”
輕生?
林香菊敏感的捕捉到了這個詞,她雖說是個農村人但曾經在鎮里好歹也上過幾年的學多少也算半個文化人,方強剛死派出所的人就來調查他的情緒什么的很明顯他們這是在懷疑什么了,而這個嫌疑就在她的丈夫方強的身上。
眉頭皺了起來,她并未直接回答警察的話而是反問:“警察同志,你們這么問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丈夫的死有什么線索了?”
“這個……我們目前也只是懷疑并沒有確定,所以不便多說。”警察很官方的回答。
“懷疑?我丈夫已經因為爆炸喪命了,你們還在懷疑他什么?難道是在懷疑我丈夫為了敲詐那點補償款然后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嗎?你們會不會太有意思了!”
這會兒的林香菊有點歇斯底里了,三天,整整三天的壓抑讓她迫切的想找個發泄口一股腦的全都甩出來,就像飽和膨脹的火山只要發泄那便是熔爐萬里。
吳巖見狀抱歉的對他們笑笑而后把林香菊拽到了一邊:“你也別那么敏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兒。廠里調查出這次的事兒是因為硫化罐的罐蓋螺絲少擰了10只承受不住壓力才會引起的爆炸,而當時負責值班的只有方強和孫武兩個人,現在我們不就是想調查一下這事兒到底是和誰有關嗎?孫武說,方強當時是發現了不對勁兒然后把他推出了車間大門救了他,所以,我們都相信不會是方強做的,今天這也只是例行調查而已,你放心,沒別的。”
林香菊沒有說話,靜靜地垂下了頭,這在吳巖等人看來她這是在額蹙心痛,兀自悲傷,而見她這樣眾人也不好再去問什么,無奈嘆息,吳巖便再次開口道:“這樣吧!等你要是想起什么就隨時來找我,你先好好休息,我們就回去了。”
說罷,他們轉身就向外走,眼瞅著就要離開了大門林香菊的聲音卻忽然傳了過來。
“出事的前一天……我發高燒方強照顧了我整整一夜,第二天沒有休息就去上班了。”
“你的意思是方強在疲勞工作了?”警察開口追問。
林香菊卻是不再多說,倒是安寧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大嫂!你說什么呢!什么叫疲勞工作!大哥他可是廠子的老職工了怎么可能會疲勞工作!你是不是傷心過頭糊涂了!”
安寧焦急的走過來拽著她的衣服,林香菊知道她這是在擔心賠償款的問題,因公致死按照國家規定廠子是要賠償給方強一筆不小的賠償款,怎么也有個幾萬塊,可那是在無過錯的前提下。如果事情的起因是方強導致的,那么這筆賠償款將不復存在。
林香菊懂這其中的利害,但開了口卻仍舊說:“我只是在說事實,其他的我不知道。”
這話說完,她轉頭就進了屋,也不去管身后那些人再說什么或者最后的結果如何,她現在只想好好的安靜一會兒,哪怕就一會兒也好。
院子里最后終于恢復了安靜,安寧被方強給拽走了,方生和方蘭他們也各自回了房間。
林香菊關上燈一個人靜靜的窩在炕上,倚靠著窗邊抬頭看著空寂的天,墨藍色天幕還有那唯獨的一顆星,兒時她曾聽老人說,人死了會變成天上的一顆星靜靜的守著最親最愛的人,可現在她卻不希望這是真的,因為剛剛她說謊了。
她相信硫化車間的爆炸和方強沒有任何關系,她相信方強也相信他的職業操守,可她卻不能將這份信任說給別人,因為那個叫孫武的嫌疑人。
這個孫武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吃著百家飯長大,后來靠著廠子的照顧才能進了廠做了一名工人。方強和他算是自小就認識的,用方強的話來說他們就是光屁股一起和稀泥長大的哥們兒!所以,從林香菊認識方強的那天起她就已經知道了這個孫武的名字,甚至幾次三番的在方強嘴里聽見就算自己死也決不會讓孫武出一點事這樣的話,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最后真的會是這個人害死了她的丈夫。
她自問自己不是個圣人,做不到去原諒一個害死自己丈夫的兇手,可她卻知道讓孫武好好活著一定是方強的心愿,否則,硫化車間爆炸不可能只有一個人死。
無聲的嘆息,看著那顆閃爍不定的星,林香菊的眼睛酸脹的厲害,一種有什么東西即將從淚腺蓬勃而出的感覺慢慢充斥著大腦,讓她根本無法抑制的緩緩流下了淚。
哽咽的她委屈的看著那顆星,林香菊終于忍不住喃喃:“方強,這是你想要的對么?你想要他活著對么?那我呢?我們的孩子呢?你就這么忍心么?”
“你放開我!”
安寧憤怒的甩開方剛拉著自己的手,怒瞪著他,剛剛如果不是方剛把她拉走她是說什么都會去質問林香菊為什么要那么說的,她本來還想著禮錢給林香菊也就給了,賠償款怎么著也能分一半兒吧!可誰成想這個腦袋有問題的女人竟然直接把賠償款的路給堵死了,這讓她恨不得立刻就去掐死那個女人讓她收回那些話!
方剛不說話,一個人把孩子放到炕上然后從兜里拿出煙和火柴點燃抽了起來。
見他這樣,安寧的氣更大,索性走過來搶下他手上的煙發泄一樣的狠狠扔到地上,然后厲聲指責:“你這個窩囊廢!就知道和你老婆我發火兒,你倒是去問問那個女人干嘛冤枉你哥啊!我說你哥一句你不愿意聽,她這么詆毀你哥的聲譽你就愿意了?哼!只會耗子扛槍窩里橫,我看你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這會兒面對安寧的指責方剛根本沒心思去理會,同安寧有一點相同,他也不明白為什么林香菊會在這時候如此的毀壞大哥名譽,先不說賠償款的問題,就單說這件事,如果方強真的被認定是爆炸事件的罪魁禍首,那外面的人全都會說他大哥是死有余辜,那他大哥豈不是白死了嗎?林香菊又怎會如此忍心呢?
“哎!方剛!你說……這林香菊不會真的打算聽她父母的話流產改嫁吧!那天我可看她好像有點兒動心了,要真是這樣,那你家那些拖油瓶咋辦?不會扔給我們吧!我告訴你我可不干!你可得想辦法阻止她改嫁,聽到沒有!跟你說話呢!”
安寧用力推搡方剛,后者臉一沉:“夠了!別再說了!睡覺!”
說完,他脫了鞋合衣轉身上炕就那么閉上了眼睛。見他發了火,安寧也不禁想到了剛剛他說離婚的那一幕,心里抖了抖也不再敢多說什么轉身脫了衣服閉了燈也上炕睡下。
屋內霎時變得漆黑,黑暗中,方剛的眸子再次緩緩睜開,一雙濃眉漸漸皺緊:林香菊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真的是想改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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