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尚書面上陰晴不定,眼前的事情與他預料的相差甚大。
旁人不知,他卻是十分清楚,離國那消失的十皇子也叫君離憂。
他不信世間竟是有這般巧合的事,在昨日才聽聞這少年的名字時,就幾乎篤定,這少年便是那個消失的亡國皇子。
他不知道,長孫景淮,他怎么敢,怎么敢就這么明目張膽的讓這個人出現在世人眼中,出現在北靖的盛宴之上。
但是他卻知道若是這少年的身份被認出,那么不止是這個少年討不了好,恐怕這剛剛回京的太子也該下臺了。
昨日夜里,他已經連夜派人前去打探消息了,只等著消息傳來,便能著手安排對付太子府的事宜。
一切具在掌握之中,若非方才這少年在場上太過欺人太甚,沒有確鑿的證據,他也不會貿然開口。
他雖惱怒至極,但在開口時已思量清楚,就算提前將少年的身份公諸于世,與計劃而言也關系不大。
可他還未來得及戳穿少年的身份,便被太子打斷。
他不解,認親?一個亡國皇子,這般明目張膽來北靖,認的什么親?
場間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均是有些疑惑。
奪了頭籌,求了恩典,又得太子引薦,只為認親?這認的是什么親需要這般大費周章?
場上的少年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身姿挺拔,氣度不凡。
這周身的貴氣可不像是尋常人家出來的孩子。有人目光閃爍不斷掃視著主坐的帝王和面帶笑意的太子。
這北靖難不成有個流落在民間的皇子?
葉之筱眼里綻放出熊熊的八卦之火,好奇道:“這究竟認的是誰家?”她說著,目光不住的朝著昭容撇去。
若真是皇家,昭容極為得太后寵愛,幸許知道什么內幕。
昭容蹙著眉,連眼神的都不愿意施舍她一個。
她看了看一側面上平靜的沈煜寧又打量一眼場間的少年,道:“莫非是你沈家的?”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兩人像得很,非是樣貌,而是那通身的氣度,如出一轍。
沈煜寧心底一跳,有些驚疑的看了她一眼,面上滿是無辜,搖了搖頭,并未說話。
倒是一側的葉之筱開口道:“怎么可能是沈家,沈家人……”
她話音未落,便聽見站在擂臺之上的少年再次開口道:“在下要認的是北靖將軍府,沈家。”
林尚書猛地抬起頭,看下帝王身側的太子!
長孫景淮姿態優雅,擎著笑意,微微撇他一眼,目光譏諷。
眾人聞言更是疑惑不已,這沈家人口簡單,只有沈承遠和沈承文兩個兒子。
沈承遠不用說,在帝京是出了名的癡情人,對亡妻情深不已。
這沈承文也不是個尋花問柳的性子,怎的突然冒出這般年紀的少年,上門認親。
場上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將軍府沈忠身上。
沈忠聽聞少年的話,有一瞬的失神,片刻后,眼底猛地綻放出無限的神采。
他身子隱隱有些發顫,朝著擂臺之上的人,招招手,柔聲道:“孩子,你過來。”
待他走近了,沈忠才看清少年的臉,他看的仔細,一點一點,在腦中描繪著他的樣貌,似乎在尋什么人的痕跡。
君離憂看著眼前年過半百的老人,心底驀的生出一絲酸楚來,這是他的血親啊。
他沖著沈忠笑笑,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交與沈忠,那玉佩上面雕刻著繁瑣的花紋,在玉佩的正面刻著一個嵐字。
沈忠雙手微微有些顫抖,他小心翼翼接過玉佩,輕輕撫摸著,眼眶微微有些發紅。
半響,他將玉佩緊緊握住,轉頭看向眼前的少年,眼底滿是慈愛。
他顫抖著抬起手,將頭伏在比他還要高一些的少年的頭上,如同對待小孩子一般,輕輕拍了怕他的頭。
“好,好,好!”他語氣哽咽,一字一頓說的極為用力,多余的話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沈忠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眾人面面相奎,這還真是沈家的?
葉之筱猛地轉頭看向昭容,目光滿是不可思議。
這,不是皇宮的秘事你也知道?她眼里的意思太過明顯。
昭容無力的翻翻白眼,果然,這帝京的少女少有聰明的。
她蹙著眉一言不發,認的是沈家沒錯,可是為什么?
認親之事,說來說去,也只是家族之事,這樣的事,何至于鬧到御前,還需求得恩典。
與她有同樣想法的不在少數,眾人此時都有些不解,既是知曉所尋何人,又有玉佩為證,也不是皇室中人,何不直接上門。
“沈愛卿,可知曉這孩子口中的認親之事?”主坐上的惠仁帝率先開口詢問道。
沈忠聞言,強行壓下心底那諸多情緒,恭敬道:“啟稟皇上,末將當年駐守連云關。曾丟失過一個女兒,這玉佩便是我那不足兩歲的女兒丟失時,所佩戴之物。”
他話音一落,在場一些知曉此事的人面上露出幾分恍然之色。
“皇上,此事末將可以作證,當年敵軍來犯,大將軍帶領我等趕往前線抵御敵軍。
“慌亂之中府中奶媽帶走了不足兩歲的小姐,待戰事平定后只尋見那奶媽的尸體。夫人大受打擊,一病不起,沒不久便沒了。”
開口的,是沈忠的舊部。他話音一落,當年參與此戰的不少武將此事都紛紛出言附和。
沈忠想著往事,眼底悲痛,場上不少人都微微紅了眼眶。
原本熱鬧的場面,一時間便沉寂下來。
“沈將軍還是先搞清楚這阿憂的身份才好。”長孫景淮,語調清冷,打破了場上原本感人的氛圍。
他從身后的廖陽手中接過一副畫卷。
卷軸展開,那畫上是一個身著宮裝的女子,女子面容姣好,二八年華,眉眼之間卻是與女眷席上的沈煜寧有幾分相似。
不等眾人開口,長孫景淮便率先道:“這是已亡故的離國君主親手所繪的丹青,至于這畫中女子,是離國貴妃夏嵐。
他語氣平平,好似在說今天天氣不錯這樣的話。
不給眾人喘息的機會,他繼續道:“而你眼前的少年,卻是離國曾經的十皇子,君離憂。”
他盯著沈忠,眸光銳利:“如此,你還要認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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