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寧抬起頭,便瞧見船上白衣少年,逆著光,抱著手,滿眼戲謔得看著她。
少年倚著船邊的木樁子,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
沈煜命仰頭看著他,心底微微有些驚訝,這人什么時候來的,方才想的太入神,竟是沒發現。
她警覺性什么時候這般低了。
“殿下倒是好興致。”小姑娘語氣平平,聽不出什么情緒。
“一般一般”少年唇角帶笑,挑眉打量她一番,嘲弄道:“不及你在這水中看戲來的舒暢。”
沈煜寧一咽,隨即不再理他,翻身上了船,背過身去不看他。
“我倒是不知,原來這沈家小姐還會水。”少年聲音從身后傳來,意味不明。
早在沈煜寧和沈睿幾人上了畫舫時,他便已知曉。
沈煜寧被推出窗外時,他的第一反應竟是想跳入湖中救人。
只是還未等他行動,卻是發現落了水的人連掙扎都沒有。
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些,沒有掙扎這好歹說明,這人會水。
他死死盯著湖面,果然見不遠處有道漣漪朝著不遠處船游去,這才有了如今這一幕。
沈煜寧轉過頭去,靜靜看了他一眼,內心毫無波動。
是從何時起,在這個人面前暴露出一些不同尋常的事,她都已經能夠如此從容不迫了。
小姑娘想著自嘲一笑,緩緩道:“太子殿下不知道的事情又何止這一兩件。”
少年面上神色正經了些,眼眸落在她臉上,似要將她看個透徹。
片刻,他勾唇一笑,緩緩道:“我倒是越來越期待了,你的秘密了。”
少年眼底似有星辰璀璨,亮晶晶一片。
那日馬車里,小姑娘承諾的秘密,他真是越來越期待了。
寧燕雖比北靖緩和的多,但如今畢竟還未過寒冬。
一陣冷風吹過,剛剛上岸的小姑娘,打了個冷顫,嘴皮凍得有些發紫。
長孫景淮皺著眉看她一眼,小姑娘的衣裳濕淋淋的貼在身上,將少女姣好的身段顯露無疑。
她模樣有些狼狽,面上還掛著些水跡,長孫景淮腦中莫名便浮現出四個字——出水芙蓉。
小姑娘面無從容不迫,心底卻是微微有些窘迫:“非禮勿視,殿下莫不是不懂。”
“呵。”長孫景淮嗤笑一聲,朝她丟去個包袱。
沈煜寧打開一看,是套女子的成衣。
她微微松了口氣,這濕噠噠的衣物,貼在身上著實讓人難受。
朝著面前的人福身一拜,便轉身繞過他,從后方進入船艙內的休息間更換衣物。
獨留在甲板上的少年看著滾落在自己腳邊的白瓷瓶,彎腰拾起。
這是方才從那小姑娘身上掉下的。
想到她曾經不知不覺給他下過的毒,長孫景淮打量著手中小巧的白瓷瓶微微皺起眉。
片刻,少年挑挑眉,將瓶子收入袖中,朝著船艙內走去。
沈煜寧的速度很快,長孫景淮剛剛進來便看見她已經換好了衣物。
濕漉漉的長發并未束起,隨意披散在肩頭。
“還請殿下稍坐片刻。”小姑娘話落,便抬腳,朝外走去。
“我已經派人通知沈睿了。”他說話間,已經走進船艙中。
小姑娘看他一眼,收回腳步緩緩朝著他這頭走來。
因著是冬季,這船艙里倒是備著些暖手的爐子。
長孫景淮也不知道從哪里找了火折子,將那銅胎掐絲琺瑯荷塘蓮紋海棠式手爐點燃,遞給她。
小姑娘一愣,緩緩伸手接過:“多謝殿下。”
少年沒理她,自顧自的朝著一旁閑置的火爐里加炭塊,原本已經是便熄滅的火爐漸漸燒的大了些。
那湖水冰涼刺骨,即便換了衣物,身上還是冷的厲害。
沈煜寧也不扭捏,挨著爐子在他對面坐下。
兩人默默無聲,船艙內靜極。
感受著迎面襲來的暖氣,投著炭塊的人才停了手。
外頭隱在暗處的廖陽,嘴角隱隱抽動了下。
自家主子何時變得這般貼心了?又是手爐又是燒碳。
船艙漸漸暖和起來,沈煜寧怔怔的看著眼前火爐里忽明忽暗的火光,心底不自覺也跟著暖了幾分。
“謝謝。”她聲音很輕,幾乎是壓在嘴皮子低下說的。
一側的少年卻是微不可覺的勾勾嘴角。
他將袖中的白瓷瓶取出,放在眼前的案幾上:“你的東西。”
沈煜寧一怔,伸手接過。
方才換衣服時候沒找見,她還以為掉進湖水了,沒想到竟是被這人撿了去。
她將瓶子打開,看著那糊成一團的藥粉,微微皺眉。
“這是什么?”長孫景淮是真的有些好奇。
依著這小姑娘的秉性,隨身帶的東西居然不是毒藥,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新磨的藥粉,對你手上的傷有些作用。”小姑娘說著便要將手中的瓶子扔掉。
卻是被一旁的人攔下。
他嘴角勾起些醉人的笑意,眼底似有星辰閃耀:“給我的?”
被他這般看著,不知怎么小姑娘驀的生出幾分不自在來。
“既是我刺傷了你,磨些藥粉也是應該。”小姑娘面上一派從容淡定,耳尖卻是微微有些乏紅。
“既然是給我的,那如何處置,應也由我說了算。”少年說著將小姑娘手中的藥瓶拿了回去。
“那藥粉泡了水已經不能用了。”她說著撇一眼少年包著的右手。
微微鄒眉道:“怎么沒有讓冉子驥給你換藥。”
這手上包的還是那日馬車上隨意扯下的布條。
少年面上笑意一頓,隨口道:“一點小傷,不礙事。”
他想了想,又道:“況且,子驥最近挺忙的。”
小姑娘微微皺皺眉,想起冉子驥那不著調的性子,略微有些無奈。
她猶豫片刻,咬咬牙,朝著眼前的人,道:“日后還是我給你換藥吧”
不管怎么說,這傷還是她造成的,況且這人也三番五次的幫了她。
隱在暗處的廖陽,轉頭撇了眼不遠處的畫舫,目里同情之色更甚。
自家主子這話若是被冉子驥聽見,非得生生把人氣死不可。
想當初,冉子驥才發覺他手受傷之時,就一再要求替他處理傷口了,是自家主子義正嚴辭的拒絕了。
如今竟是變成了,冉子驥忙的顧不上給他換藥。
看著船艙內一本正緊,跌倒黑白的人。
廖陽覺得,若論甩鍋的本事,自家主子當真是無人能及!
只是可憐那還在那畫舫上聽著曲子的冉子驥,既要背鍋,還要聽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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