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煜寧口中云豈山三個字剛出來的時候齊均便呼吸一滯。
云豈山之事他自是不可能忘記。
當初師傅下山帶回來個女娃子,說是要收了個女娃子做關門弟子。
那是明和年紀尚小,身為一國公主自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存在。
生的粉雕玉琢的,面上白白嫩嫩的,看上去幾乎掐出水來。
身為一國公主卻是絲毫沒有架子,年紀雖小卻是十分懂事。
到了陌生的環境也不哭不鬧,只眨巴著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看著他們。
眸中帶笑,便是不說話也十分討喜。
他們師兄弟幾個常年住在山上,平日里見的人本就不多又何曾見過這般精致的小姑娘。
想他那大師兄,平日里那般嚴肅的人,整天繃著個臉。
便是那般不茍言笑的人,只看了一眼,便淪陷其中,笑容滿面,滿眼都是‘父愛’。
齊均想到自家大師兄那一副‘父愛如山’的表情只覺得滿身汗毛立起。
不同與眾多師兄弟對這個未曾見過的師妹的好奇和寵溺。
他嘴上雖是說著高興,面上也帶著笑意,可心底卻是極不愿意多出這么個師妹的。
在他印象里這女娃子什么的向來嬌滴滴的。
尤其生的這般好看的,細皮嫩肉惹人憐愛,那更是麻煩。
所以在她來了之后在師兄弟面前他對這小師妹自是一視同仁的寵溺的。
背地里卻是時常仗著師兄的身份欺負她,想讓她知難而退。
打哪來的便回哪去,這學醫可不是背背醫書那般簡單的。
要認藥材最好的辦法自然是自己親自去采藥,辨藥。
說來簡單,實際做起來卻也不是那般輕松的,不吃一番苦頭怎么能行。
本就是嬌嬌弱弱的公主,那便該錦衣玉食的養在深宮之中做個嬌嬌女。
既是不愿做這個嬌嬌女,那自是該拿出些本事和決定來讓人刮目相看才是。
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這一向錦衣玉食的千金之軀到了他們那里也跟著他們一起吃著粗茶淡飯。
隨著他們上傷采藥,頂著日頭曬藥,便是他再如何為難與她也不曾見她有半句抱怨。
有的時候,人便是這樣,越是出乎意料越是執著的想要達到目的。
明和越是表現的與他預期的不符合,齊均便越是想要看她承受不了哭著放棄的模樣。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你來我往間,兩人也熟稔起來。
越是熟稔齊均便越是發現自己對著軟萌萌的小師妹實在討厭不起來。
那是少年心性,如何也不肯承認自己心底的想法,只覺得輸了一頭。
越是不肯服輸便卻是想要嚇退這個新來的小師妹。
終有一日,他借口帶她上山采藥,將她帶去了荒無人煙云豈山。
這云豈山藥材頗多,可蛇蟲鼠蟻也十分多。
她年紀小又是剛入門,許多東西還不知道,按理是不能去這等危險之地的。
當時他也是仗著自己身手不錯,偷偷避開了眾多師兄弟,一意孤行帶她上了山。
敢帶著她上這云豈山,齊均自然也不是全然無準備。
一路上去便挑著草叢樹木最茂盛的地方走。
不停同她將這山上的毒蛇有多厲害云云。
言語之間又不停像她提及這毒蛇也是一類藥材。
身為醫者自然也少不得要與這才蛇蟲打交道。。
到了地方之后,便尋了借口離開。
將她獨自丟在山林之中,又將事先準備的蛇悄悄放出。
自己則偷偷躲在暗處,想看看她被那些個爬行動物嚇得魂不附體的模樣。
只是看著被那些花花綠綠的蛇嚇得面色蒼白又要緊了牙關不肯哭出來的小姑娘。
他一時間也有些后悔,只覺得自己實在過分了些。
這小姑娘倒是硬氣,白色蒼白卻也咬著呀也沒被嚇哭。
雖是不曾哭出來,但看著她那張慘白的小臉,齊均也知曉嚇的不輕。
不忍再嚇唬她,一直躲在暗處的他也及時出現。
這蛇沒嚇哭這小姑娘,反倒是趁著他心懷愧疚安慰人時將他給咬了。
醫毒本不分家,他懂醫自然也懂些毒。
這蛇本就是他搞的鬼,雖是看著嚇人,可實際都是些無毒的。
便是真的有毒,他也一早就備好了解毒丹藥。
可蛇這雖是無毒,那疼也是真真切切的疼。
最后,這小姑娘沒被那蛇嚇哭,倒是看著他那不慎被蛇給咬了傷口哭的昏天暗地。
這本就是他自己做的孽,如今被咬了那也是報應不爽。
可這小丫頭片子又嘰嘰歪歪愧疚個什么勁。
那又是自責又是擔憂的話語和眼神,一聲聲砸在心上,只讓他覺得羞愧異常。
這也是齊均頭一次知道女子的眼淚原是這般多,且來勢洶涌。
見安撫不管用,為了止住她的哭聲,齊均無奈只能再度不要臉皮的將人恐嚇了一番。
這哭聲是止住了,可看著小姑娘那一聳一聳的肩膀和哭的通紅的眼睛。
齊均無奈,只得放柔了聲音輕聲安撫。
至于什么,以后你便是我齊均唯一認可的師妹云云這類的話,大約也是那時也是安撫那哭不停的小人兒才脫口而出的吧。
只是,云豈山一事乃是他和明和之間的小秘密。
因著怕被師傅責罰,他早就與明和打了招呼,便是對那些師兄弟兩人也要守口如瓶。
往事不斷在腦中浮現,方才小姑娘口中的話來來回回與當日他口中說出的話奇異的重合在一起。
齊均面上忽白忽青,神色變幻莫測。
自她開口到話落,齊均的目光便一直留在她身上。
此時的齊均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原本文弱的身軀此時看著也有些壓人的威勢。
他面上早沒了一開始的笑意,目光犀利直勾勾盯著她
帶著審視也帶著懷疑,上上下下,似乎要將她打量透徹。
沈煜寧不躲不閃,迎著她的目光任由他打量。
一雙眼睛璀璨如星,眼神干凈,眸光清澈,這一瞬間,似乎又與記憶中那通紅通紅的眸子重合在一起。
齊均連忙收回目光,猛地站起身來,也不敢再看她。
只道:“屋里太悶了,我出去走走。”
話落,也不管屋內兩人是什么反應,便急匆匆的出了門,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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