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姝自從送走了顧錦和便一直尋思著蕭珞的請帖,她這般執意要去白馬寺,必然和那沙彌有偌大的關聯。
可這條路注定充滿了荊棘,她真的愿意義無反顧地迎上去嗎?
不消幾日,蕭珞親自找上門來,兩個人登車之后顧錦姝這才發現魏氏也在其中,美目瞬時增添了幾許喜色:“魏姨母。”
魏氏挽著飛天髻,一張滿月似的臉龐充盈著寵溺,溫柔的眸光里帶著滿滿的疼惜。
“你父親當不是那沒良心的。”
她扯著顧錦姝的手坐到自己的跟前,雖然知道這樣的話不應該在小輩面前提及,可她終究是為葉晚漁叫屈。好不容易陪著顧鳴生走到今日,看著他在官場步步高升,誰想最終卻為別人做嫁衣。
得虧顧鳴生也不是那無情無義之輩,否則自己那晚漁妹妹怕是要從棺材里面跳出來和他辯駁一番。
顧錦姝微扯唇角輕低眉角,這樣的場合她插話多有不妥,也只能由著她絮叨,好在一側的蕭珞著實看不下去,不由得努嘴插話:“母親實在偏心,現如今眼中心里只有錦姝妹妹,哪有我這個親生的女兒。”
魏氏知曉她就是過一過嘴癮,平時論及對錦姝的關心,她可不讓旁人半分。
“瞧一瞧,我這里倒是打翻了千年老醋,怎么聞著這么酸呢?”她眉間帶笑唇齒含柔,一側的顧錦姝也是笑出聲來,努嘴道,“我記得蕭姐姐平時不吃酸,今日怎么換口味了?”
“你這妮子找打是不是?”
她怎么會聽不出這二人拿自己消遣,言語微愣了半晌后伸出自己的手指點了點顧錦姝的額頭,兩個人報成了一團。
魏氏瞧著二人這和諧的模樣笑容不禁溢滿了臉龐,她沒有兒女雙全的命格,可眼前這兩個小姑娘能平安順遂她也是高興的。
大周朝興建廟宇,白馬寺是秦州一帶著名的名勝古剎,每逢逢年過節這里總有數之不盡的人影。
這次正值中秋月滿之時,白馬寺聚滿了人,魏氏她們趕過來的時候已經人聲鼎沸,她們好不容易才從大殿轉向了側殿。
魏氏瞧著顧錦姝一個勁盯著葉晚漁的往生牌,微微嘆息了一聲:“我同珞兒在外面等你,今日準備在這里齋食,你莫要著急。”
每年帶著她過來的時候,她總會留在這里和晚漁嘮嗑,她知道母女二人的關系極親,可這孩子這么些年過去怕是還沒有走出來,也不知道那柳氏帶她何如。
魏氏帶著蕭珞走后不久,顧錦姝又在葉晚漁的往生牌前上了兩炷香,手指輕輕滑過那牌位:“也不知道您在那邊冷不冷?不知道此間可有地獄?”
她并不是一個篤信命運的人,可上一世的無奈與紛亂,這一世重生而來遇到的事情,卻一次次拍擊著她的堅持。
“我原以為很快就能見到您了,可誰曾想一轉眼又到了芳華未許之年。”
上一世彌留之際她的腦海中出現了很多人,原本以為很快就能同他們想聚,可老天爺就像是和她開玩笑一般,又多此一舉地整出了這么一出戲來。
“您放心,我會照顧錦和,讓他此生無憂。”
她母親臨終時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們姐弟二人,她上一世沒有本事無法護他周全,可這一世卻不同。那亂世橫行還有不少的時日,足以讓她謀篇布局,在這飄零的塵世中安身立命。
“以前我來您面前的時候總幫著父親說話,今日我想告訴您,他確實對不住您。”
年少時的她總希望有一個家,對親情異常的渴望,所以當初柳氏苦口婆心地勸說自己,用自己換回父親她也沒有拒絕,左不過一個清白之身罷了。
自從沈青辭成為周紫黛的走狗那一日,她的心已經死了。
可這一世,那親情她不想要了,重活一世她只想在乎自己和自己的人活著便足以。
“母親,女兒如今走到了一個岔路口,不知道該如何幫蕭姐姐。幫了她或許會后悔一生,可不幫極有可能會一生悔恨。”
她那蕭姐姐就像是一朵嬌艷的玫瑰花,對自己認定的情愛會用命去執著,哪怕這花期很短很短。她用了一輩子都無法明白她為何會在大婚之日選擇自殺,為何對那個無情的沙彌情根深種?
葉晚漁的牌位自然不可能給她答案,她又絮絮叨叨地對著她說了一些瑣事,談及顧錦和的時候眼角總是帶著笑。比起大殿的鬧騰人滿為患,這偏殿極為清幽。偌大的殿宇很少有人踏足,所以她對其竊竊私語也不見有人打擾。
半個時辰后她這才走出了側殿,魏氏還在那邊等待,而蕭珞早已經不見了影蹤。
“蕭姐姐呢?”
雖然心下已經有了計較,可她還是裝作不知詢問了一句,免得被魏氏看出端倪來。她這位姨母可是一個厲害的角色,否則也不可能在無子的情況下牢牢掌控著蕭家的內宅,那些姨娘們從不敢恃寵而驕越雷池半步。
“那丫頭可不若你乖巧聽話,這會兒指不定在哪里瘋呢!”
魏氏無奈地搖了搖頭,她原本是想要將女兒養成一個性情溫婉的貴女,誰曾想她越長大這主意越大。
“那我去找一找她。”
“不用了,按照慣例我們今日在這里借宿一宿,一會兒齋飯時她必然會回來。”
“……那也好。”
顧錦姝本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既然魏氏這般說話她也不欲多言。或許幫助兩個人走在一起也尚無不可,只是到時候她這姨母的心怕是要被傷透了。
齋飯開始仍舊不見蕭珞的人影,瞧出魏氏眼中的擔憂她借著機會出去尋人。她記得上一世的時候蕭珞總是在她耳邊念叨,那和尚甚是惜花,所以有花草樹木的地方極有可能便有他的身影。
而找到了那叫無塵的和尚,蕭珞自然不會太遠。
不消一刻鐘,她終于在白馬寺的后山尋到了一片花海,或許是因為地方比較隱秘附近并無太多香客。
遙遙遠眺,那花海中坐著一位穿著月青色長袍的和尚,狹長的眉眼瞧上去不是很莊重,而那微斂的水眸里面帶著邪氣,若論相貌,端的是一位翩翩公子,比起那些世家貴公子也不遑多讓。
也怪不得蕭珞迷了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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