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烏云遮去了火紅的太陽,那萬道金光像是被藏在了黑不溜秋的盒子里面一般,不見一絲縫隙顯露,而天與地之間忽然間想起了悶雷,那原本靜然而立的云朵忽然也是飄動了起來。
狂風呼嘯,驟雨初至,風卷云涌不外如是。
明宣帝一身月白色的長袍穿在身上,那代表著身份的明黃并未在他身上點綴,只是靜靜地目視前方,與不遠處同樣卓然而立的人影視線相撞。
冉一辰看到明宣帝站在城墻頂的那一刻才是松了一口氣,此人頗有些心術,他著實擔心陪都城拿下后沒有任何價值,不想居然是一個有骨氣的,居然真的沒有離去。
當也配得上他曾經的豪言壯語——天子死社稷。
這樣的人應該得到尊重,就算冉一辰是他的生死大敵,此時也不得不承認。
“紅蓮,我怕是不能答應你的要求了。”
當日他曾經答應紅蓮,若是陪都拿下之后這滿朝文武、大周皇室任由她打殺,雖然不知道她為何對大周的人恨之入骨可他還是答應了,畢竟她這一路走來作為自己的左膀右臂幫了不少的忙。
哪能只讓馬兒跑不給馬兒吃飽草的道理?所以當她提出這個條件的時候他沒有一絲猶豫,可今日瞧著上面的帝王他卻準備收回許諾。
明宣帝這樣的人,應該給予尊重。
紅蓮在他身邊多年也沒有摸清他的性子,只知道他這話說得不帶一點商量的余地,好在她不是看不清形勢的人,直接道:“原本就是同你開一個玩笑,不想你居然當了真。我一介女流之輩,要他們這些大老爺們的項上人頭干什么?”
“哦?當是我想左了。”
冉一辰淡淡地道了一句,朝著那城樓上的人看了兩眼,隨即朝著將士們道:“攻城。”
他的話語剛落,不遠處的擂鼓震天響了起來,至于天空中的變幻也更快了起來。
瞧著噴涌而來的北倉國軍隊,明宣帝揮了揮手:“射箭。”
兩國的國戰雖然早已經展開,可此時才算是進入了不死不休的狀態,兩國的將士都像是被喂了藥物一般,一個個宛若魔神降臨。
這一日不過是試探性地攻守,可雙方的損失并不小,直至北倉國停止攻擊的時候已經死亡了將近兩千人,更有幾位副將被斬殺于城墻之下。
明宣帝月白色的長衫此時已經漸染血跡,只是穿在他身上卻不見一絲狼狽,反而更增添了幾分神秘,夜無怪乎引得裴錦娘不顧一切地付出。
他剛坐下卻見一人影在一眾丫鬟女婢的簇擁下走了過來,他不禁皺起了眉宇:“不是讓你離開了嗎?”
這是他繼位之初抬入中宮的皇后,只是他的心早已經給了裴錦娘,又如何能容得下旁人?
——所以就算入宮為后,她迄今為止依舊是清白之身。
那一日他命裴國公將其一并帶走,甚至還讓其父威北侯尋機會給她再覓良緣,可她居然跑回來了。
“臣妾不懼怕死亡。”
趙芃芃此時不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女,也不是那掌御六宮的皇后,她眸光平靜地望著明宣帝,眼眸里面的決然令明宣帝微微側目,他好似從來都沒有看懂他的這位小皇后。
“有朕撐著便足以,你又何必趟這趟渾水呢?”
為了皇家的尊嚴他不能一退再退,所以明知道這乃下下之策他還是要這般行事,因為皇家的脊梁三十年前已經斷了一次,若是這次再斷怕是再也站不起來了。
他不想當罪人。
“雖然陛下只是將臣妾當作可有可無的存在,可在臣妾心中陛下是獨一無二的。”
趙芃芃說出這話的時候,那淡淡的神色里閃過幾分羞怯,沒有人知道她曾幾何時便對眼前的人情根深種,可他從未將自己看在眼中。
“不后悔嗎?”
趙芃芃忽然笑出聲來,言語間有些揶揄:“臣妾既然敢只身留下,便絕不會后悔,只是您愿意讓臣妾留下嗎?”
“好。”
明宣帝道了一個‘好’字便瞥過頭去,所以壓根沒有看到趙芃芃眼中的喜意。
這一晚兩個人難得的坐在了一起,趙芃芃甚至還喝下了明宣帝親自斟的茶水,只是那茶水剛下肚不久人便爬在了案幾上,可見藥性發作了。
“將其安然無恙地送到威北侯那里去,這一封信是朕給她的,等她醒了你交給她。”
“諾。”
明宣帝俯身將她抱起來放到那人的懷中,而他則默默抬頭望向了星空,直至屋內只剩下他一人的時候才輕嗤了一聲:“原諒我的自私吧!哪怕是死,我也只想在她心頭種下一抹朱砂。”
若說所謂的愛是成全,那么他對錦兒算不得愛吧!因為他想拉著她一起去死,生生世世再也不分離。
——人生就是這般奇怪,想同他一起死的他不愿,而他想要的那人卻不在。
不得不說一句:不管男婦女人,總是逃不過一個‘賤’字。
趙芃芃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三日后,這個時候威北侯的車馬已經一路奔馳,距離陪都有千里之地。
威北侯瞧著失魂落魄的女兒無奈地嘆息了一聲,將一封信遞了過來:“你的事情陛下已經為你準備妥貼了,不要再給他增添煩惱了。”
他這樣的武將就算是死也應該陪著遠在陪都的帝王,可那人卻將所有能中興的臣子一并送走,而留下的也都是一些心思各異之輩,那才是真正的虎狼之地啊!
“我都不配死在他身側嗎?”
“他或許是不忍吧!”
“不忍嗎?”
趙芃芃輕嗤了一聲,若是不忍就不會用半個朝堂做祭奠了,他這一次不單單是想要天子死社稷,更是想要借著北倉國的手將那半個朝廷的蛀蟲屠殺一空。
帝王雖然說想要給各個家族留下火種,可明眼人都知道,被送走的的人要么忠誠要么干練,要么是承襲千年的書香世家,要么是家學淵源的武將世家。
至于其余人則都被牢牢的控制在金鑾殿內,怕是等陪都城一破,那些人都逃不了一個死的命運。
——不是死于強敵,而是死在明宣帝的手中。不忍嗎?帝王心術哪來的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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