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姒到碧霄宮的時候,衡英正在看折子。
“表姐,這奏章怎么也送到你這里來了?”
玉姒看見大驚失色,鴻音王朝歷來不讓后宮干政,雖然沒有明顯的律法來規定這個事情,但后宮干政總是被認為是有傷風化的。
畢竟,天下還是皇帝的,后宮的女人們這是負責綿延子嗣,而不是做皇帝的左膀右臂。
“陛下臨走時,交待了,若有著急的事情,就加急送到他那里,不著急的這些,我看著辦就是了。
怎么,你有意見?”
玉姒看見表姐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真不知該如何回答。
“既然是陛下吩咐的,那自然沒有什么不可行的,只是表姐大病初愈,總是要注意身子才好。”
玉姒讓小茉把果籃奉上,“這是我仔細挑選的幾個果子,拿來給表姐嘗鮮的。”
衡英抬抬手,畫心上前去把果籃收了。
看見上面那個仙鶴圖樣的緞帶,云妃贊嘆了一句,“這緞帶還真是用心了。咱們自家姐妹,何必這般客氣。
倒是你自己有了身子,也不用這樣跑來跑去,還是要多休息的好。”
玉姒看了看剛剛隆起的腹部,不自覺的伸了伸腰,“身子還不重呢,就想經常來看看表姐。
若不是表姐運籌帷幄,我哪里又能有這福氣呢?”
玉姒說的真心誠意,但衡英聽著卻不是滋味,“我說過多少次了,不用把這些話掛在嘴邊。
何況,你的福氣也是自己肚子爭氣,跟我有什么相干。”
見表姐有些許不悅,就知道她不耐煩這些世俗的客套,忙轉換了話題,“表姐,我剛在后花園碰見了小石榴,就吹個蕊兒殿下的侍女。”
“那個小丫頭啊,我知道了,你是想說蕊兒殿下不在宮中的事情嗎?”
“啊,表姐,你怎么知道的?”玉姒驚訝不已,難道表姐已經修行進階,成了活神仙。
“蕊兒殿下走之前來求了我,我見她在宮中也憋了一年多了,便允了。再說,這也不是什么大事。”
“表姐,這還不是大事?她身為長公主,卻隨意離開宮廷,如今一個月了,這不合規矩吧。”
玉姒想著昊京王城何曾這樣宮禁松散起來,也不知是喜是憂。
衡英忽然笑起來,“這規矩也都是人訂的,她一個未嫁之身,能多逍遙幾日便多逍遙幾日吧。
來日,要為國作嫁,也是難免的。”
“啊……”玉姒聽了心中就不自在起來,這鴻音王朝素來也有讓公主和親的傳統,但這事真要落在蕊兒殿下身上,她還真是有點接受不來。
蕊兒殿下嬌俏聰明,一年里倒有半年都在重華殿做伴,誰知她私自出宮沒有告訴自己,卻來求了表姐。
玉姒不知,在遙遠的賓州,蕊兒殿下正面臨著人生的另一個挑戰呢。
宣德帝召見賓州牧定海侯的時候,有一個人正伏在簾后,悄悄的察看著外面的動靜。
蕊兒這一次跟著哥哥出行,威風倒是沒見到,卻見識了行刺的驚惶。
她不知平日里看著堅強的哥哥,竟然在遇刺之后表現的那般讓人失望。
小時候,遇到什么事情,都是哥哥擋在自己身前,不管是有冬天的冷風,還是夏夜里的蚊蟲,都有哥哥沖在前面。
可是,現在,哥哥卻變了。
那一天哥哥從高臺上跌落,她分明看著旁邊并沒有什么刺客,只是她不敢告訴哥哥。
既然已經下了圣命去四處搜索刺客,自然是要顧全哥哥的體面的。
但是入夜后那一個黑影,的的確確在行宮游蕩。
也不知哥哥是否看見了,只見他的房間,那一夜的燈都沒有熄滅。
還好自從入了賓州的地界,哥哥的情緒就平穩了下來。
似乎那個刺客的事情,已經在他的心頭掠過去了。
或者,他也知道所謂的刺客是子虛烏有的,不過是心中的暗影,或者是統御臣下的手段。
那個洛州牧可是被哥哥打的夠慘的,總記得臨別時,他誠惶誠恐的向上叩頭,仿佛怕哥哥一不順心,又會去踢他一腳似的。
一路行來,蕊兒看的越多,越覺得哥哥已經不是以前的哥哥了。
看著還是原來的樣子,他的容貌自小就是很出眾。
蕊兒可能更像母親,并沒有承繼那種出色的風姿,當然在同齡人中,她也算好看的,但是跟哥哥肩并肩時,人們就只會注意到哥哥了。
自小就是這個樣子,她也習慣了做哥哥背后的那個小人兒。
因而這一次出行,她要求跟在哥哥身后時,哥哥竟然沒有什么猶豫,就答應了。
只是讓她去碧霄宮央求一下云妃,說是后宮里她的位階最高,還是她答允了,這才算有規矩。
蕊兒當時不明白,哥哥明明也不怎么去碧霄宮留宿,要說得寵,怎么也該是懷有龍裔的裴淑媛才是。
可是,哥哥卻什么都喜歡聽碧霄宮那位云妃的,仿佛她才是這個昊京王城真正的主人。
無奈何之下,蕊兒踏進了碧霄宮。
她想著自己這個要求是有點過分的,也不知那個一向趾高氣昂的云妃,該如何為難自己。
沒想到,她低聲說出自己的請求后,云妃卻爽快的說了一聲,“好,你入宮這么久了,出去看看也好。”
果然,出來看看是極好的,不光是長了見識,更是遇見了那個讓自己轉不開眼睛的人。
說來也奇怪,在郊迎的時候,她一眼看到定海侯的時候,就覺得那個人很不尋常。
怎么個不尋常法,她還沒琢磨出來,只覺得這個人仿佛見過。
她在車上悄悄的告訴哥哥,可是哥哥一笑,“這個說辭也太老套了,妹妹,你是戲本子看多了嗎?”
蕊兒有點生氣,臉兒通紅,“哥哥,你又取笑人家,我哪里會看什么戲本子,能聽明白戲臺上唱的是什么,就不錯了。”
“這個姑娘,我仿佛見過;這位小娘子,我仿佛見過;你看,不都是一樣的調調。”姬繁生面對妹妹時,總是特別的放松,這是他在世上除了母親、最親近的人了。
蕊兒卻不買賬,低聲喃喃道:“我就是看他入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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