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不信,強者自然是可以制定規則,但總有更強的人可以去制衡他。
而且這規則總得公平吧,不然天道何在?
難道這島主就沒人管嗎?”
白恒在太學讀了幾年,就難免有些迂勁兒,這一犯起來,還真是讓人犯難。
白恒的父親看兒子這般有正義感,不知是喜是憂。
他的目光越過那貝殼色的門,仿佛穿透了那層層的阻礙,直達里面那個女子的身上。
“她是你的什么人?那個叫若水的。”
白恒聽父親說起若水,沒來由的臉紅了大半。
“她不是我的什么人,而我是追隨她的人。”
可惜這表白心跡的話,若水此刻是聽不到的。
若水當時一推門進去的時候,就發現這里的詭異了。
這根本不是在龍蛇島,她看見的一切都那么熟悉,那么親切,那些在夢中都不敢仔細看的景致,都一一呈現在眼前。
對,昊京,就是昊京,她出走這么時間以來,從未忘懷過的昊京。
而對面那個在櫻花樹下呆坐的人,不就是姬繁生嘛。
他一身常服,并未做皇帝的打扮,細看是一件寶藍色的云雁細錦衣。
那是怎樣一張俊美而淡漠的臉,仿佛對這塵世間的一切都不在意了,卻又牢牢的坐在那個位置上,不肯將目光灑向別處。
可是就在他轉身看見若水的一瞬間,他眉目一展,笑如彎月,就如同寒冬中的暖陽,一下子就吹散了那些陰霾。
他輕輕的喚她:“若水,不要走,到我身邊來。”
若水知道這是假的,可是仍管不住自己的腿,就向姬繁生走去。
他如同少時那樣,挽過她的手,“若水,陪我一起看這櫻花可好,你看她就要落了呢。”
說話間,有一陣清風,將落英吹的到處都是,花瓣浮在空中,起起伏伏,就像若水此刻的心。
她真想就一直停留在這里,永遠也不要出去。
“繁生,你孤單嗎?你想讓我回去嗎?”
姬繁生點點頭,“我一直在等著你回來呢,不要走,留下來陪我。
你知道我在昊京過著怎樣的日子嗎?
每一天我都是戰戰兢兢,每一夜我都是如履薄冰。
我好怕,好怕,你又一次要離開我,而他們都要害我。”
“繁生,我會保護你的,我會……”
若水忽然哽咽起來,盡管是一場幻境,她依然會想要保護他,盡管已經隔了茫茫歸墟,已經遠離千里萬里,可是在她的心里,他依然是不可替代的那個人。
就在心緒飄搖起伏不定之時,她看見樹上有一只鳥,通體赤色的羽毛,閃著金光。
那一雙黑色的眼睛,看著煞是眼熟。
那只鳥婉轉的啼鳴,如同在叫著,歸來歸來。
歸來,若水離家萬里,聽著這聲音,就想起自己的使命來。
眼前的姬繁生也越來越模糊,那寶藍色的衣裳也漸漸褪了色,遠遠的變成了一團云彩。
眼前的一切都消逝起來,如同水流,如同大海之中的驚濤駭浪,當你跨過的時候,就一切都平靜下來。
若水轉身走出去,她不再猶豫,不再彷徨,幻境終究是幻境,不管它有多美好,依然是假的。
而內心對規則重建的向往大過了一切,她想要一個更好的世界,一個有女人統治的更加和平的世界。
那里沒有戰爭、沒有洪水、沒有爾虞我詐的心機,有的只是愛和美好。
她發誓要將這樣一個清平世界帶到婆羅洲,就像達馬蒂的君子國那般郁郁淳樸,就像達馬蒂的卿金國那樣讓女子位列榮寵。
她發誓,她會做到這一切。
到那時,走上的將不再是山若水,而是一個新王朝的奠基者。
她推門走出的時候,甚至沒有回頭再望一眼,那熟悉的宮闕,那熟悉的人影。
“若水,你出來了,沒事吧。”白恒忍不住關切,拉住若水的臂膀,就要哭出聲來。
這兩日他情緒激動,數度哽噎難言,似乎要接著若水的道場,將自己的委屈盡數傾出。
若水淡淡一笑,“沒事了,我們還是去找島主說個明白吧。”
說著,她拉起地上的鳳云明。
“剛才那只鳥是你吧,謝謝你。”
鳳云明吐了吐舌頭,“你怎么知道的,那只鳥就是我。
若水,請原諒我的沒有勇氣用真身跟你進去。
我的心底也有太多癡纏的情結,我也不敢讓島主測試我的心。”
說話間,身后的貝殼屋子漸漸坍塌了,一點一點化為烏有。
“你看,我們內心的貪妄,就是這樣的海市蜃樓。
輕輕一點,就會破滅。
可是我們執著其間的時候,誰也走不出來。
若水,你真是了不起。”
若水羞赧的一笑,“我也想一直留在里面的,只是,剛進去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不是龍蛇島了。
因為那一切精致都太真實了,跟我每次回想起昊京的時候,都是一模一樣的。
而那個假人也惟妙惟肖,只是,島主猜錯了一點,他就是千難萬難,也從不會張口求我。”
白恒愣愣的,“你說的他,是姬繁生吧,他現在更不會開口求你了。
他可是有了女諸葛呢。”
“沒想到你跟青城派的淵源還這般深,不僅跟許曼殊很是熟識,就連半路出家的姜衡英,你也知道的這般清楚。
可惜了,你真該留在昊京,當他的好參謀。”
“若水,我既然選擇了你,既是因為天命,更是因為我對你的信服。
只是姜衡英也是觀星的高手,我不知她為何洞悉了天命,卻依然選擇和姬繁生在一起。
這個也是我一直沒想明白的一點。”
白恒并不對若水的揶揄感到難過,只是認真的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若水一笑,“女人只要陷進了愛情,沒有什么是不能理解的。
姬繁生還真是一個招女人喜歡的迷人精呢。
不過,姜衡英更喜歡挑戰天命吧,在這一點上,她跟我倒是同一類人。
想要創造一個新的規則,想要一個更好的世界,只是她的美貌反而是她的拖累,估計她怎么也想不到的。”
若水的聲音帶著一絲難言的惆悵,她不知是欣羨還是嫉妒。
美貌,終究是與自己無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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