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輝潭,我來了。
衡英在心底低低的傾訴著,所有人都是對她說,你該去履行長尊的職責。
因為你是被上天選中的人,你有這個能力,就該去給大眾造福。
可是沒有人關心她是否開心,是否喜樂,是否愿意。
這些可能都不重要,重要是的這個獻祭的規則必須運行下去。
每一代人中,都會有人因為稟賦特殊而被選中,但他或她真的想要這樣的命運嗎?
衡英覺得很無力,一邊是將世事操縱于心的純熟,一邊卻是對自身命運無法把握的哀婉。
她轉身對望舒說,“不要跟來了,我去湖心一趟。”
望舒低頭稱諾,只好看著云妃娘娘駕一葉扁舟,就那樣輕盈地離岸了。
隨著云妃娘娘的身影越來越遠,遠到成為一個小點,仿佛要看不到了。
望舒心里一陣慌張,“她不會就這樣消失了吧……”
答應的這樣容易,又非要跑來自己陌生的星輝潭,哪里有這樣便宜的事,望舒越想,就越覺得自己的蠢得慌。
該一直跟著她的,不管是去哪里,都該跟著,直到玉芝山。
就在望舒焦灼的等待中,衡英已經回來了,那個身影一點點變大,一點點變近。
望舒的一顆心才慢慢放了下來。
她不知道剛才的那么一刻鐘,對云妃娘娘來說,也是極其難受的煎熬。
就在她不斷靠近湖心的時候,她一直在想著小怡該怎么說,小怡像以往那樣支持她嗎?
可是千年璣荷自從去年隆冬綻放之后,就一直沒凋謝,那花朵碩大而渾圓,閃著金鉆一般的光芒。
這么久了,它還是一點要凋謝的意思也沒有。
衡英無奈,坐在船頭,愣了一會兒。
秘法中說,必須等璣荷枯萎,這分魂術才算真正功成。
也就是將前年璣荷的魔力真正的喚醒,鐘怡也才能神識不昧。
可如今這璣荷依舊璀璨光華,可鐘怡的魂魄尚未完全聚攏。
衡英呆了一會兒,只好暗暗下了決心。
如果小怡知道了,也是會同意的吧,他從來都是只求事情能做成功,并不計較付出多少代價。
如果自己就是那么一個微小的代價,可以讓鴻音王朝繼續維系下去,老百姓的日子也能好一些,他想必也是會同意的。
只是,等小怡真的回來時,自己還在嗎?
這個念頭一起,就讓衡英恐懼不已。
她不知道自己可以撐持多久,她并沒有像姜太后那樣出身星相世家,也沒有像姜太后那樣師出名門,學的一身好道法。
她的修為尚淺,不過是為了躲避當年與三皇子的婚事,才匆匆拜入青城派的門下。
修道的歲月也是匆匆,不過那么一二載的光陰,雖然師父靈微道人總是夸自己進益很快,但自己知道雖然有天賦加持,但根基還是很淺的。
后來嫁去瑯嬛閣,也不過是多讀了一些秘法和謀略的書,在修為上,竟遲滯了許多年。
如今,以這樣微末的法力,卻承繼了長尊之位。
別人都以為自己是惜命,實際上以這樣的法力真的能去締結盟約嗎?
她不止一次的怕,害怕并不能完成儀式,自己就要喪身在玉芝山上。
更可怕的是,她還活著,卻不如死去。
望舒卻不不知道衡英的這些內心戲,她只看到一個光彩照人的云妃娘娘從宮廷里走出來,要跟她去玉芝山了。
她早已派人通知了教中的族眾,讓他們先去玉芝山等待。
等望舒陪著衡英來到玉芝山的腳下時,就見到許多教眾在山腳迎接,他們一字排開,都恭謹的給衡英叩頭。
衡英點點頭,讓他們起來。
她知道他們跪拜的不是她,只是拜月的長尊罷了。
而且他們跪拜的也不是權勢,而是長尊對眾生的犧牲精神。
想的通透了,衡英心里竟舒服了許多。
總要有人去做這件事,那就是自己吧。
她獨子走上玉龍峰的時候,底下的人,用崇拜的目光看著她。
衡英絲毫也不懷疑,肯定會有人恨不得以身代之,只是他們位階低下,天賦尋常,并不能當此大任。
衡英看著下面那些舉頭凝望的教眾,向他們揮了揮手,讓他們安心。
教眾們忍不住向她歡呼起來,“長尊必勝,長尊必勝。”
望舒提前已經跟她交待過好幾遍,這締結盟約的儀式,實際也是再一次馴服神獸的過程。
衡英心里沒有底,但她想著即使是靠秘法,不是道法,她也應該想到制服神獸的方法。
等她登上玉龍峰的峰頂時,打開結界,向下俯瞰,那神獸怪異的樣子還是將她嚇了一跳。
就在玉龍峰和旁邊幾個山峰圍攏的谷底里,有一只通體白色的神獸,可是不知他是生了什么病,一直在發出痛苦的吼聲。
那白色的身體上有著一大塊一大塊褐色的斑塊,有的地方還血跡模糊,不知是神獸自己抓的,還是他受到了什么東西攻擊。
而且,那神獸的嘴里還在不斷的噴出一種黑色的煙霧,那煙霧順著結界的縫隙,再向外擴散。
那所謂的時疫,怕就是此物了,衡英一下子心里就明白起來。
神獸也發現了結界被人打開,向上眺望著,等他看清楚來人時,目光竟有些呆滯。
“你就是新任的長尊,要來降服我的人?
我等你可好久了。”
衡英點點頭,“是,我就是來降服你的。”
神獸發出更大的怒吼,“我被你們關押在此地已經兩百多年了,我想念我的家鄉,你們人類真是自私。”
“自私,是,人類是自私的動物。
可你當初又是為何要離開家鄉來到這里呢?”
那神獸的神情一囧,“我,我,那時候還太年輕,喜歡他,相信他,就跟他來了。
誰知道,他竟騙了我。”
“你當初不是也拋棄了家鄉親朋,為了一念私心。
你當時也是一心為了他好,想要他的王朝永固吧。”
那神獸被戳中心事,黯然的低了頭。
“你怎么知道這些?
你為什么不像以前的那些人一樣,直接用道法打敗我啊,反正我也出不去了,就跟你斗個痛快的好。
為什么要提這些事,害的我好不傷心。”
說著,那神獸竟嗚嗚地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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