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在一片黑暗之中,只覺得眼前都是混黑的影子,卻看不清楚那些是人是鬼。
她心中并不懼怕,只是疑惑這樣的暗夜中,還有這樣多的人在地下游走著。
他們或靜默的坐著,或匆匆的行著,仿佛并不在意別人的注視,更不在意別人的經過。
若水的眼睛慢慢適應了這種黑暗,她還是不想細看,只寫在暗夜中活動的人都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這和她以前經歷的世界大不相同,她以往只生活在光明下,婆羅洲重教化,人人算不上都是安樂的,至少不會在暗夜中流離,不會在繁華的都邑失所。
或者,是她一直沒有看到,每個世界都有自己的暗面。
而她是生活在光明那面的,雖然母親走的早,但父親卻給了她良好的天賦和濃濃的愛。
一路又是順風順水的成長,各種本領都傲視同儕,身邊的小伙伴們只有嫉妒的份兒,她哪里知道這個世界也有眾多的辛酸。
能讓她落淚的不過是風花雪月的兒女情長,可是很多人的眼淚卻只為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就是白恒心中,此刻也充滿了凄惻難言之情。
就在夢樂都的地下,竟然有這樣數量眾多的流民,他們不能進城去,不能生活在光天化日之下,只能在暗夜的掩護下,在地底討著生活。
他們販賣一些市面上不能流通的東西,即使是想賣兒賣女在這里也是沒有資格的,孩子只是負擔,只是拖累。
每一張嘴都等著被填飽,每一個暗影都在等待著機會。
在漸漸拾階而上時,那個船家模樣的向導忽然轉了身,“上面我就不方便去了,各位貴人請自便吧。”
說著,那個船家模樣的向導就隱身在了黑暗中,仿佛他從來不曾存在過。
若不是他的掌心曾經接受過兩枚小小的金葉子,這個夜就像是一場夢境。
那么不真實,那么灰暗,那么模糊,那么讓人想逃離。
若水的眼睛開始被上面的燈火點亮,她的眸子里開始滲出一點一點的水霧,不知是在暗處久了,有些不適應,還是原本她就沒那么向往光明。
她用手背抹了抹那不知何時涌上來的水霧,眼前頓時亮了起來。
那是怎樣燈火璀璨的景象啊,一盞盞宮燈排列有序,一排排房舍精致華美,但卻沒有人的跡象,這是什么地方,為什么這般的明亮,卻又這般的空曠?
若水走上地面的一刻,才看清楚,這是一處觀景的所在,腳下是莽莽的群山,夢樂都當真是奇怪的地方,竟然城市中央還有這樣的盛景。
“這明明是高山之巔?怎么又會是已經到了夢樂都里?”
若水百思不解,張口便問出了內心的疑問。
白恒看著腳下,只當是幻景,“這一切怕不是真的,都是幻景吧,若水當心。”
若水聽了這話收攝了心神,想必這連接城外的地方,一定設著不為人知的結界,而施加在上面的法術,定然會讓人產生奇怪的幻覺。
“這里是環山之巔,其實并不是很高,但植被茂密,難免讓人以為周圍是群山莽莽。
實際上,這里的地勢的確是有些奇怪的。
至于法術,也是有的,只不過能被你們堪破,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招數。
你們跟我走就是了。”
鳳云明的聲音總是那么溫煦,有著不一樣的鎮定和泰然,若水和白恒聽見就覺得安心下來。
畫紗也在一邊輕輕的笑著,“跟以前看著沒什么不同啊,爹爹還是喜歡這些捉弄人的小把戲。”
“嗯,江山易改,爹爹嘛,自然是老樣子。”
若水一直沒有問,畫紗跟鳳云明的關系。
他們兩個看似親密,卻始終在談起爹爹時,有那么一份說不出的疏離感。
似乎他們是親兄妹,又似乎,他們所說的爹爹,不過是一個代號,并不是說真正的父親。
總之兩個人戲謔有時,親密有時,別扭有時,卻沒有真正彼此抱怨的時候。
“云明哥哥,你說我在龍蛇島的時候,不也是跟在地下一樣嗎,都是見不得光的日子。”
“畫紗,讓你受苦了。”
鳳云明看著畫紗的面上的輕紗被山頂的風吹的颯颯飛揚,“不用再戴面紗了,這里沒有人認識你的。”
“云明哥哥,我是怕別人認出我嗎?
既然離開了龍蛇島,我就再不懼怕自己的身份曝光了。我倒是要讓爹爹看看,天下人是怎么看我的。
我遮面,是別有緣故。
若是有那樣一個男子,入得了我的眼,我的心,我自然會,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若水看著畫紗年紀小小,卻說出這樣的話來,再一次印證了達馬蒂女子對愛情的追求是這樣的熱切。
可是,她年紀尚小,就沒有人規勸她,愛情哪有一帆風順的道理嗎?
若是遇不到那個人,難道要一輩子輕紗遮面?
“畫紗妹妹,人心是世上最難琢磨的東西,你做自己就好,何必在乎別人的想法,看法,依我說,這輕紗現在便扔了就是。
你長的美或丑,都是我的畫紗妹妹,我會保護你的。”
鳳云明說著就要伸手去摘掉畫紗臉上的輕紗,可是畫紗卻向后一躲,“云明哥哥,你可是被法術迷了心?”
一句提醒,讓白恒的心也揪了起來。
自從地下爬上來之后,他就覺得內心總是期期艾艾,不知為何充滿了酸楚的感覺,仿佛沉浸在一個苦難泡成的海洋里,無法自拔。
這難道,也是幻術?
“我們剛才看到的一切,難道都是幻術?”
鳳云明住了手,寫撇下畫紗,來到白恒面前,“你剛才在地下,都看見了什么?”
白恒一愣,他沒想到鳳云明會問這個問題。
這個時節,到底是自己出了問題,還是所有人都出了問題,尤其是,面前的鳳云明?
白恒仔細回憶剛才看見的那些情景,“我剛在地下看到的,只有荒涼的廢棄的鹽井,沒有人,沒有動物,也沒有聲音。
我一度以為,我們要困在下面,怎么也走不出去。
卻跟著你們慢慢來到了這高山之巔。”
若水聽了也不禁納悶,原來每個人看到的東西,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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