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英忍不住追問道:“什么癥狀?”
她想起她的晨昏不寐,想起她的記憶力減退,想起她的情思淡淡。
如果這一切也都發生在這個少年的身上,那就不只是湊巧而已了。
那少年說起這些卻很是平靜,仿佛都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詭異事情。
“我自從去了一趟烏延國,腦海中經常響起的那個聲音的確是絕跡了。
可是我卻開始夜里睡不著,明明一到天黑,我就開始困倦不堪。
可是真正入夜之后,我卻開始精神起來。這樣晨昏不寐,讓我的精神力日漸的減退。
就連平日里最容易找到的南十字座星,也在那種昏寐中完全找不到。”
衡英一下子被這個少年觸動了,這都是她熟悉的過往,一開始她也被這些癥狀所憂心。
但她很快就意識到,這是地魂登岸之后,分魂術開始起作用了。
因而這一路雖然辛苦,她卻沒有慌亂,都堅持了下來。
這個少年肯定是不知所措,她有些心疼的看著這個少年,他完全是無辜的,不該被牽扯到讓人痛苦無比的分魂術中。
“對不起,這件事情本來跟你無關,卻讓你承受了這些苦痛。”
衡英真誠的道歉,她拉起少年的手,貼在自己的額上,試著去感應他腦中殘存的小怡的一魄。
那清晰的跳動,那悸動的不安,是,就是小怡沒錯。
那少年卻掙脫了手,“誰說與我無關呢?”
衡英被他猛然的甩開手,也是有些錯愕,的確,這件事為何會與一個外人相關呢?
“你聽我說,我們當初做分魂術的時候,也估計到可能會有差錯,但已經盡力避免了。那個方案也是我跟老閣主再三推演過的,按理說不會出錯。
若說是出錯,便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三魂七魄的某一魄,可能會散逸。
但小怡即使能回來,也只會有神識,那沒有三魂七魄聚齊,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衡英的聲音漸漸的低了下去,是的,他們一開始只想到,鐘怡少了這一魄,并不會有什么大不同。
可是卻沒想過,這一魄的散逸,卻會去世間侵擾他人。
“當時沒想到,這一魄會去找到你。
而且,我沒有什么辦法可以召喚那一魄出來。”
衡英的聲音徹底的冰涼了,她頭一次覺得分魂術也許是一個錯誤。
既沒有挽回鐘怡的聲明,不能讓他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正常的生活,還給別人添了麻煩。
尤其是這個少年,風神毓秀,本來是極好的修道的苗子,可是如今連南十字座都找不到,又如何能夜觀天象,如何能順天而行,如何能修得太真。
如果這一魄去找了一個尋常人,也許,他們可以給那個人足夠的錢財,也足以彌補了。
可是,這個孩子,衡英覺得自己錯的有點遠了。
是呢,小怡的那一魄怎么會去找一個普通人呢。
若不是那一線清明不寐,若不是那一魄養著他的所有生機,又怎么能熬得過這么久的等待?
那少年卻仿佛渾不在意,“既如此,那我就準備告辭了,還有一事特來告知云妃娘娘。”
衡英盯著那少年從容的雙眸,只覺得心中一陣一陣的難受。
“你說,我聽著。”
那少年偏轉了身子,他似乎也覺察出衡英那種愧疚又不安的心態,他不想看見她這個樣子。
“去年冬天我去了一趟烏延國,師父交代的事情已經辦妥了,今冬,那些那法術怕就要起作用了。
明歲春夏間,烏延國必有水災。
到時,就靜待云妃娘娘收復烏延國的好消息了。”
說完他也不打招呼,就那樣走了出去。
有那眼尖的宮人,看見那少年似乎踩了空中的階梯,直接就那樣走上了庭院中的半空里,轉瞬就消失了蹤跡。
那宮人來回報的時候,見云妃娘娘尚在愁悶之中,也只好如實說了。
“娘娘,剛才跟老閣主進來那的少年郎,竟從半空中消失了。
莫不是神仙?”
衡英聽了這話,似乎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這世間本就是有神仙的,你能看見也是你的福氣,去后面領一千賞錢吧。”
那宮人聽了這話,喜滋滋的去了。
想著今日真不知是什么好日子,竟平白得了一千錢,而且看見了神仙,莫不是以后的運勢也好起來呢。
老閣主看著衡英的臉色從陰轉晴,也不知該說些什么的好。
“就讓小怡的那一魄留在那少年的體內嗎?
他來找我的時候,我只覺得他看著親切,卻不知還有這一層關系。
老夫在瑯嬛閣中,似乎也見到一種移魂的秘書。”
話尚未說完,衡英便打斷了老閣主。
“老閣主,我們已經錯了一回,不能再錯下去了。”
老閣主看著衡英耳畔那個氣泡也點點頭的樣子,便知道,這個話題不能繼續下去了。
可是那個念頭一旦冒了出來,就無法遏制的想要去實現它。
“衡英,你明明知道,這是最后的一線機會。”
“不,老閣主,我說了不。
你不許再去打那個少年的主意,如果讓我聽到,我不會饒過你的。”
老閣主面上一紅,隨機赧然道:“我也是為了小怡好,為了你好。”
衡英冷冷道:“為了小怡好的話,當時我們就該放手,不至于讓他受了這么多辛苦。
如今,他只有神識,卻不能飽覽這個世界的美好,當真不殘忍嗎?”
老閣主額上的青筋鼓了又鼓,仿佛也是鼓了極大地的勇氣。
他爭辯道:“衡英,難道你不肯給小怡一個機會?”
衡英一字一句地鄭重道,“機會,那個少年郎難道不該有活下去的機會?”
老閣主還是不服氣,“他就算天資聰穎,能跟我們的小怡比嗎?
小怡是我們的親人,你別忘記了你曾經是他的妻子,是他在這世間最該信任的人。
現在讓他復活的唯一機會,你就要這樣錯過嗎?”
衡英氣極反笑,“小怡是我們的親人,那個少年郎就沒有親人,就沒有活下去的理由嗎?
老閣主,小怡從來不是這樣的人。
他不會為了自己的自由,去侵犯別人的自由。”
老閣主被噎地說不出話,徒然的放下手,嘆了口氣,“衡英,你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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