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京中才堪堪有些秋涼,可是烏延國境內已經是草衰葉黃。
隨著一陣緊似一陣的西北風,那漫天的落葉,都開始奔向大地母親的懷抱。
遠遠看著,竟如同一群穿著黃衫兒的蝴蝶,在空中盡情。
綏安公主的車架剛剛進入烏延國境內,就受到了最高規格的接待。
周堯是越來越不明白,不知烏延國到底是拿這樁婚事做幌子,還是真心想要迎娶綏安公主。
至少在禮節上,他們做的纖毫不差。
剛進入國境,就開始郊迎的路祭,這的確是不多見的婚俗。
似乎是要讓烏延國的先祖們都知道,他們即將迎來一個異族的兒媳婦。
雖然這種事情在歷史上也很常見,可是稟告祖先,總是莊重之故。
綏安公主似乎也感受到了這種鄭重其事的味道,她為自己的命運開始擔憂。
之前策劃的種種,似乎都是一個鬧劇,而自己正在陷入一個巨大的羅網之中,就算把翅膀扇了又扇,依然還是無力沖破。
看著公主的情緒低落,定海侯的心情似乎很不錯。
一路走來,并不見有任何異動,或許烏延國真的只是想聯姻,并沒有想著要趁宣德帝親征白芷國之際,就去進攻昊京。
不過這些既讓定海侯感到放心,又感到一絲隱隱的不安。
如果,他們真的只是想聯姻,而宣德帝在白芷國的戰事又糾結不下,那蕊兒就要真的嫁了嗎?
這一路上,姬蕊兒都不曾開口,她似乎變了一個人,從以前的明快少女變成了一個緘默的人。
若是與她不相熟的人可能會以為她原本就是如此沉靜的性子,可是定海侯知道她不是這樣的。
在她的印象中,姬蕊兒是明媚多姿的春陽,是夏日徐徐吹拂的涼風,是一切世間的美好,可是此刻的她,卻像是一只被打敗的斗雞。
她安靜的接受著自己的命運,不再做一絲的抗爭。
這讓定海侯的心一絲絲的絞痛,難道,他真的只能眼看著她這樣走下去,越走越遠嗎?
反而是對面來迎接的使節,是那個去過昊京的熟人。
特意來綏安公主的車架前請安后,那個年輕人就逡巡不去,說要跟公主說說體己話。
珠和熱有些不滿,他是恪守古訓的踐行者。
可是那個青年對珠和熱一笑,“珠和熱你是不放心我嗎?我阿丟勒是什么人,你還不知道嗎?”
珠和熱不好再說什么,關鍵是看著阿丟勒佩戴的那把金刀,有些憤憤然的哼了一聲。
“且罷,這綏安公主之后的行程都交給你吧。”
阿丟勒一愣,“怎么,最后竟是定了綏安公主這個封號?
之前不是說要封清瀾公主的嗎?”
珠和熱皺了皺眉頭,“還有這種說法,我是不知道。
再說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影響,只要是一個人就好。
何況那宣德帝只有這一個親妹妹,錯是錯不了的。”
阿丟勒把一雙秀麗的眼睛望向遠處的送親使,“怎么有兩個送親使啊,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珠和熱嘿嘿一笑,“一個還是兩個,我沒關注。反正他們之間都不說話。
怕不是這鴻音王朝現在不流行言辭取勝了?
我看他們之前來我們烏延國都是選那善言辭的,現在倒好,自從上臺了一個草窩里出來的皇帝,選的大臣都是些容顏俏麗的。
就是這送親使,仿佛也是按容貌選拔的。
若是比試起來,怕在我手下一招也過不了。”
阿丟勒被他說的一笑,“珠和熱你真是越發的俏皮了,走了這一遭遠路,也沒多沉穩兩分,看回頭見了父王,他怎么數落你。”
“還能怎么數落,大王若是覺得我做的不好,用馬鞭抽我就是了。”
說完兩個人大笑起來。
完全沒有在意馬車中的人,把這些話都仔仔細細聽了去。
父王,是呢,一看那個阿丟勒就不是普通的使節。
他果然是烏延國的王子,只是自己的計劃還能成功嗎?
若是讓烏延國內亂,那是最好的契機,哥哥也便可以有所動作了。
想到這里,姬蕊兒挑起簾子,向窗外召喚了一聲,“阿丟勒,你過來。”
阿丟勒立即丟下了珠和熱,來到了姬蕊兒身邊。
“蕊兒殿下,雖然換了個稱呼,你還是你,真好。
歡迎你來到我們烏延國。”
阿丟勒平靜的聲音中竟有一絲隱隱的激動,仿佛他是在用力克制著自己的喜悅,但這喜悅實在是太巨大了。
誰知道他是騎了三天三夜的馬,才從王都趕過來的。
就是此刻,他胯下的馬兒也早累的只想打盹呢。
姬蕊兒端詳著阿丟勒那張年輕的臉,他稱不上俊秀,可是自有其可觀處。
尤其是異國他鄉,遇到了一個說兩句話的人,姬蕊兒也是發自真心的感到高興。
“阿丟勒,從這里去王城,還有多遠呢?
這一路走來,我覺得看山看水,跟我們上次看的大不一樣了呢。”
見姬蕊兒說著我們,還說的那般親切,阿丟勒只覺得心中的歡喜又加了一層。
“山水還是那個山水,是蕊兒有了綏安公主的封號,跟以前的心態不一樣了呢。
實際上,怎么能期盼一個女子,就綏靖遠方呢?
你說,是不是?”
姬蕊兒點點頭,她一直覺得阿丟勒是一個可以說得上話的朋友,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也只有他冒著各種風險帶她離開了昊京。
這一次,說不定,他依然可以是自己的助力。
“那到底還有多遠呢?
還有多久我就要嫁給國主?”
阿丟勒一呆,“沒有人說你要嫁給國主啊,我們兩國聯姻是真,但你到了我們烏延國,自然是要照著我們的規矩,選一個聯姻的對象的。”
姬蕊兒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你是說,我可以去了王城,自己挑一個夫婿?”
“啊,我們烏延國的女子都是自己挑夫婿的啊,只是你挑了夫婿,以后便都得聽他的了,跟著他天涯海角,不能反悔。”
姬蕊兒看著天邊的秋云,忽然間覺得自己的心也飄蕩在秋云之上似的,那么輕,那么軟,那么飄搖。
仿佛她不是被束縛,而是被插上了新的翅膀,而未來又一次在她面前重新打開了新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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