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繁生口中喃喃,“我不讓你走,我不讓你走,不要丟下我。”
他就像是一個在大海中迷途的小孩子,更像是在暗夜中無助的旅人。
抓住身邊這一點光亮,就緊緊抱著,不肯放手。
衡英也被這一份熱切所感動,她是有很多路可以選擇,可是她自從在玉芝山跟神獸締結了盟約,她已經是鴻音王朝的代言人,她還能去哪兒?
她只能呆在昊京王城,等著那獻祭的一天的來臨。
總會有那一日的,不知是哪種方式,但沒有一個人會逃過這個給天地的獻祭。
待二人冷靜下來,姬繁生把注意力再次投在那張畫上。
“這個青牛真的就是時空轉換器了?通過這個點就能跳轉時空?”
衡英點點頭,“按理說是應該如此,可是為何我們點了這個點,卻依然身在此處,我也沒想明白。
繁生,你放心,等我參悟出來,一定會先告訴你。
既然來了碧霄宮,你且去偏殿看看小皇子吧。
他這幾日都不大好,太醫說是小兒驚風,可輕可重,就看調養了。”
宣德帝一聽是皇子的事情,也不免有點上心,“衡英,我一直沒跟你說,阿嵐給我說,小皇子的腳底有七顆紅痣,是天生的冤孽。”
說到后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可能是沒有底氣,也有可能是因為也覺得這事情過于荒誕。
“冤孽的事情,陛下也信嗎?”衡英的聲音冷冰冰的,剛才倆人的那份親昵和信任在一瞬間就蕩然無存了。
宣德帝聽見這聲音也是一凜,“這種事也許真的是上天示警呢?”
他充滿渴望的看著衡英,希望衡英能給他一點支持。
“真要示警,也會直接警示到陛下身上,何須拿一個稚子為難。
何況,這孩子的壽數……”
衡英說不下去了,她一開始就是知道最后的結局都是一樣的,可現在的這份掙扎又算什么呢?
“阿嵐說,如果能及早料理了皇子,倒是對皇家莫大的福祉,以后還會有更多的子嗣的。”
“更多?”衡英忽然間就笑了,“老天的心意,誰也不會懂。
鴻音王朝的氣數本來早就盡了,是姜太后用了秘術在延祚。
你以前怕是也有耳聞吧。”
見衡英提到氣數,宣德帝也有點訕訕的,這個事實,他怎么能不懂。
若不是鴻音王朝氣數盡了,也不會從邊遠的賓州把他接回來。
真要振興鴻音王朝并不是說一句話那么容易的,就是衡英做出了種種努力,現在也不過是讓這艘大船慢一點沉沒而已。其實兩個人都知道,真要繁盛起來,那不僅僅需要人力,更需要天助。
雖然現在鴻音王朝名震四海,又剛剛收服了白芷國。但國力已經開始空虛,如果此時烏延國真要起事,還不知拿什么來填這個窟窿呢。
當然,如果按照衡英之前的思路,怕是要好很多。
可是誰叫他自己安耐不住,非要去尋什么燈塔呢,結果還是一場空。
姬繁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他抬起頭來,望著衡英的眼睛道,“我知道上天的心意不分明,可是我只要有你,不就是可以跟老天對抗嗎?”
衡英忽然間很失望,她以前看重的那個有情的少年郎,去了哪里?
“繁生,我不能一直護著你。
我不會主動離開,可是總有一天,我會死的。
你終將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你又該如何面對這個四處不安穩的國家呢?
留著皇子在,你就多一分平穩人心的籌碼。”
衡英不再說下去,她知道這些道理他應該都是懂的,只是他不愿意相信,不愿意那一天過早的到來。
“我并沒有盼望著小皇子來到這個人間,既然老天不樂意,為什么不直接帶走他?”
姬繁生有些惱怒,這所謂的老天都是什么玩意?
就是這樣玩弄人心,讓人煎熬在他的權威之下嗎?
如果他要人獻祭自己的兒子,才肯庇佑那個人,這是多殘忍的老天?
如果他要人屈服于自己的意志,又依然保持著人間的道德,這又是多么矛盾?
衡英忽然想起了小皇子出生那一日,玉姒有些難產,是自己舍不得妹妹,這才給她用了藥,孩子才得以出世。
“也許,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當時一個不忍心,終將釀成一場禍亂。
可是我偏不信,這賊老天非要難為這個孩子嗎?”
姬繁生看著衡英認真的神情,也開始有點動搖,“衡英,阿嵐說,老天這是在示警,但也沒說一定要把孩子除去,只是說,如果……”
他不再說下去,他知道這些話讓一個做父親的人說出來是多么的不恰當。
而且衡英還不是孩子的生母,都能一意的維護著他,而自己這個生父,卻只能任由老天隨意處置自己的孩子嗎?
雖然那個孩子并不是因為愛而來到人間,但他畢竟承載著很多人的希望。
至少在不少朝臣眼中,那就是皇朝綿延的象征。
“你現在心中只有阿嵐的話了,難道看不清眼下發生的事情才是最關鍵的嗎?”衡英有一點生氣,自從皇帝回來,她還沒有跟他正面說過蘭昭儀的事情。
“我……阿嵐你還沒有見過吧,她是一個可以相信的人。
摩蘭教也不是什么魔教,而是真正讓人充滿力量的信仰。”
“我相信她是一個很好的人,可是真話并不一定是好話。
我相信她說的可能是真的,但這樣做未必就是對的。
你懂嗎?”
姬繁生努力的睜大雙眼,想要看清楚眼前的這個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難得的,第一次,她主動跟自己談論蘭昭儀。
可是卻還是為了國家的事情,并不是為了男女私情。
而且,她竟然隱隱覺得阿嵐說的可能是對的,就憑這一點沒有會面就相信的勇氣,姬繁生就對衡英更加的刮目相看起來。
“你愿意相信她?她可是前朝為之正義的妖女,是顛倒黑白的女巫,是搶了你的風頭的番邦女人?”
衡英無奈的一笑,“我相信不相信她,有什么所謂。
她又不是什么壞人。
前路坎坷,我只能豁出去為鴻音王朝一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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