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英知道自己的生命就要走到盡頭,但她并不后悔。
這一切都是按照她的預料發展的,就是時間倉促,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好。
好在宣德帝已經慢慢掌握了政事,一個有統領的王朝,比紛亂的王朝不知要好多少倍。
達馬蒂或許,還可以延續那一點生命。
可是命運已經將他們安排的妥妥當當,那一點延續也可能是沒有意義的。
還不如好好的共度最后的一點時光。
已經做好了決定,她輕輕招手叫云霓上前來。
“云霓,我還有多少時間?”
云霓輕輕握住衡英的手,一下一下的幫她舒展著上面的紋理,“你看你,就是心急,這么多年了也沒變。也許,你可以選擇另一條路。”
衡英知道他指的是畫軸,是達馬蒂的異時空。
可是小怡雖然回來了,卻是用這樣的方式,她既覺得熟悉更覺得陌生。
這種話明明是小怡的口氣,卻由一個分外陌生的少年的口來說出來。這種感覺讓衡英很不適應,她不知該用跟小怡交流的模式,還是該用一個跟同修交流的模式。
她慢慢讓自己的心靜下來,“云霓,你其實并不是小怡,你也知道的。
你不必對我如此,一旦你跟紅塵中的人有了情感上的連接,你就不再是曾經的那個赤城的少年了。
對你的修行,會有很大的影響。”
云霓搖搖頭,他將頭輕輕埋在衡英的那雙手上,他的臉輕輕貼著那雙手,像是要將自己的生命也慢慢融進去。
“不,你的小怡就是我的,我就是你的小怡。
這世間的生命本就是講究緣法的,我們既然有緣在一起,那便是天道如此。
天道想要給你一線生機,就看你要不要接受了。”
衡英覺得那雙手是那般暖,被他捧著,就像是被世間所有的真善美所珍愛著。
她似乎又找到了那個她曾經愿意托付終身的有情郎,她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時一見傾心愿意以身相許的青蔥時光。
衡英在這一刻有了猶豫,也許,她還可以重新開始;也許,她可以去達馬蒂找到若水,幫助女帝盡快回到婆羅洲來。
也許,她當初就不該選擇姬繁生。
沒有那么多也許了,她只覺得疲累,“云霓,我還是覺得累。”
“你歇著吧,放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
“那副畫軸……”衡英忽然欲言又止,她還沒下定決心,但那副畫軸務必得看的好好的才是。
“放心,我一并看好它。”
衡英就要躺下,她原本就沒睡夠,被宣德帝和蘭昭儀來吵嚷了一番,只覺得頭更加痛了。
“且等一下。”云霓拿出一個貼身的小瓷瓶來,“師父給我的,你服了再睡下吧,這可是在玉芝山煉制的,靈氣很是充足。
剛才就該給你的,可是你當時太困了,趁這會子清醒,就吃了吧。”
衡英聞言想要接過來,她聞著一股冰雪中梅花的味道,“是梅花道人親自煉制的吧,還帶著梅香呢。”
云霓不讓她接手,直接將瓷瓶送到衡英唇邊。
“你若信我,就全吃了。”
衡英看了看,里面只有三顆小小的丹藥,怕是梅花道人留給云霓的護身的丹藥,可是他卻全部要給自己。
“云霓,這只有三顆,你總要留下兩顆,以備什么不時之需。”
云霓搖搖頭,“不,你的狀態比我的預想的還要差,快吃了吧,要用精神力讓這些丹藥運轉到你思維的深處。”
“思維深處?”
衡英從未想過,自己的身子并不是衰弱的根源,思維才是。
“你這般勞心勞力,大腦眼中的受損了,這些丹藥也不過是略能修補,并不能讓你完全復原。
如果你能有念力,就更好了。”
“念力,那是達馬蒂才有的法術,婆羅洲怕是沒有人會的。”
“快吞下去吧。”說著,云霓一伸手,將丹藥投入衡英的口中。
衡英來不及拒絕,就被喂入了這稀罕的丹藥,她知道已經不容她拒絕了。這是云霓的心意,也是給自己的一條生路。
可是,自己真的想要那條生路嗎?
再一次進入沉睡之中,她這一次睡的安穩多了,不知是丹藥起了作用,還是因為云霓在身邊守護著,再也沒有了那些不適的感覺。
她甚至有了錯覺,這一覺醒來就可以重新生龍活虎,又可以是那個光彩照人的云妃娘娘了。
可是心底里一點清明的意識讓她知道,這一切終將遠去,她在婆羅洲的使命已經基本完成了。
她以前也想過無數次,當末日來臨的時候,會是什么樣子?
自己會是老態龍鐘,雞皮鶴發?
還是年紀輕輕就撒手西去?
如果當真離開了婆羅洲,那在這里的一切都將成為陳跡,沒有人會再被她所影響。
就是姬繁生,那個自己選中的伙伴,也終將把她忘記。
衡英想到這里,竟有一滴淚在眼角沁了出來,她依然是不舍的。
人啊,就是這樣的感情動物,你一旦動了心,牽了情,就不可能再心無掛礙的離開,那個人來過,停留過,在你的心上無拘無束的走來走去。
你已經習慣了他的陪伴,他的珍視,他的寵愛,忽然間要與這些作別,又怎么會舍得呢?
但末日已經顯現了她狂暴的影子,如果繼續留下來,那暗影會吞沒她的一切,到時候還是一場空。
哪怕只剩下最后的一點生命,也應該是幫助天道去完成她最后的托付。
婆羅洲的確是該有一個女帝了,有一個不同以往的,真正具有勇氣的,仁慈的,又高瞻遠矚的女帝。
而自己的那點生命若是能將若水早日迎回來,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仿佛已經打定了主意,衡英安然的睡了過去。
那滴淚眼漸漸滑落到她微微上翹的嘴角上,是的,她開始微笑了。
云霓守在她身邊,他調息靜氣,只要你的心足夠靜,那在深山大澤之中,和皇城宮禁之中又有什么兩樣?
他的精神力開始四處漫游,似乎又回到了玉芝山的狀態。
飄搖、自由、從心所欲,這就是修道的最高境界。
他的一小部分是鐘怡,可是大部分依然是他自己,做了該做的事情,反而讓他的心更加的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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