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是帝王親信,皇帝沒開口,齊國公和東宮不會自作主張選陸家姑娘進宮。
今天之前,池長庭也完全沒聽到過這方面的風聲。
“兩天前,禮部郎中賈沖和高渾一起喝過酒。”李儼口中答著,眼睛卻在往池長庭的身后看。
女孩兒被父親藏在身后,卻悄悄伸出一只手攥著父親的衣角,小手握成拳,晶瑩似玉。
池長庭不動聲色地拉下女兒的手,藏到身后,道:“近日高氏動作不斷,殿下小心為上。”
真的就是個小動作。
這份名單送到御前,誰也料不到皇帝陛下是什么反應,但肯定不是欣然同意。
“孤知道。”李儼點點頭,指了個座位,“池公請坐!”
“臣站著就好!”池長庭“呵呵”一笑。
他要是坐下,女兒不就被李儼看到了?
李儼也不勉強,道:“池公放心,這份奏折既然落在孤手里,就不會再有第二份出現,東宮妃的名單上不會有陸七,也不會有除阿棠外的其他任何人。”
池長庭眉心一跳,道:“這份名單上,除去陸七,謝、盧二女是齊國公的安排,杜、鄭二女是陛下的意思,殿下拒了這兩位,不是把阿棠放火上烤嗎?”
可以左右東宮選妃的兩人,無一屬意池棠。
李儼淡淡道:“還有宗室。”
池長庭挑了挑眉:“我們家好像跟宗室也不熟吧?”
他因為亡妻的關系,一直聽命于齊國公,齊國公指東,他就懶得打西。
別說宗室了,就是皇帝,他也沒認真討好過。
何況當年他差點殺了李姝,又有齊國公撐腰壓得老梁王低頭,宗室恨他還來不及,怎么可能支持他女兒做太子妃?
李儼沉默片刻,道:“朝廷擬在少府監下設互市監,由駙馬都尉裴定出任互市監,負責茶馬互市事宜;選送崇文館的名單已經擬定,調弘文館學生三十,充作文書;年初西域來報,波斯王病重數月,大約就在這半年,西域必有一亂,屆時,皇叔梁王可以一戰——”
語氣一頓,直直看著池長庭:“依池公看來,明年春天,是不是可以了?”
池長庭不由打量了他一會兒,緩緩點頭。
裴定是當今長女鳳翔公主的駙馬;
弘文館的學生八九成都是宗室子弟;
西域有亂,有善戰且為尊的梁王頂著,可以放心安排宗室子弟去沾點戰功。
“這些功績要是都能拿下,再加上先前江南平亂之功——“說到這里,池長庭卻又蹙了蹙眉,“如果沒有齊國公阻撓,殿下根基穩矣。”
“孤心里有數。”李儼淡淡道,“舅舅遲早會明白的。”
齊國公護他多年不假,只是手也越伸越長了。
池長庭點頭:“殿下心里有成算就好。”
李儼朝他身后瞥了一眼,低聲道:“只是還要委屈阿棠一段時間——”
“我不委屈!”小姑娘從父親身后探出半個腦袋嚷道。
李儼頓時笑出聲來。
池長庭黑著臉把女兒的腦袋藏回去,不理會身后的嘀咕,朝太子殿下冷冷道:“殿下不便出宮太久,臣恭送殿下!”
李儼站起身,走到池長庭跟前,看著他身后,語聲低柔道:“孤先走了。”
她輕輕“嗯”了一聲。
李儼有點挪不動腳步,想了想,又問:“前天讓人送來的繡球夠大了嗎?”
“夠了……”她小聲道。
“那你答應的——”
“咳咳!”池長庭重重咳了兩聲,面無表情地一指門口,“殿下請!”
由于他抬起了手,他身后的小姑娘終于冒出了頭。
頭發有點蓬,有種絨絨的感覺,一雙眼睛明亮清澈,倒映出他的身影,就好像她眼里心里都被他裝滿了似的。
突然,她彎了彎眸子,露出的一側臉頰上,酒窩又甜又美。
“等著我!”李儼低聲道。
袍角輕拂,大步離去。
太子殿下是便服來的,池長庭自然也不必多送。
回頭看到女兒癡癡凝望的目光,不覺來氣,一掌糊在她眼睛上:“看什么看,人都走了!”
池棠嘟囔道:“爹爹,你生什么氣啊……”
池長庭怒道:“我養了十幾年的女兒,這么容易就讓人拐跑了,你說我生什么氣?”
池棠紅了臉,訥訥道:“哪有跑,我不是在這兒嗎?”
池長庭重重往椅子上一坐,自己倒了杯冷茶灌下去,還是覺得一肚子火。
池棠忙喚人進來添熱茶,殷勤小意地捧到他跟前,甜甜道:“爹爹喝茶!”
池長庭冷哼一聲,接過來抿了一口,冷冷問道:“他送你繡球,你答應了什么?”
池棠左顧右盼,不敢回答。
“哼!”池長庭將茶盞往桌上一放。
池棠一個激靈,支支吾吾道:“嗯……是那個……唔……爹爹啊,我覺得你剛才說得不對!”她突然轉了話題。
池長庭挑眉:“你居然聽得懂對不對?”
池棠連連點頭,一本正經道:“你說高氏動作不斷,讓殿下小心,這句不對!”
池長庭暗忖片刻,蹙眉問道:“哪里不對?”
池棠道:“不止是殿下小心,我們也要小心啊!”
池長庭嗤笑一聲,端起茶盞,送到嘴邊。
還以為她要說什么呢!
池棠還沒說完:“還有你說殿下拒絕了陛下和齊國公的安排,其實你也是啊!”
池長庭喝茶的動作一滯。
“齊國公想要謝大姑娘做太子妃,這事你也知道的,是你和殿下一起違背了齊國公的意思,齊國公要怪,也不會只怪殿下一個人,我們和殿下,現在在一條船上了!”她聲音低了下來,帶了點慫恿的意味,“所以,爹爹,你要幫殿下才是啊……”
池長庭擱了茶盞,看她一眼,忍不住笑了。
“真是個傻姑娘——”池長庭摸了摸她的發頂,“這么快就護上了?”
池棠瞬間紅透了臉。
池長庭笑道:“你急什么,我有說不幫嗎?”
一個小女孩兒都能想到的事,他和李儼怎么會沒想到?
拖延選妃,也是對齊國公的一個試探,倘若不能取得齊國公的諒解和支持,他也只能另作謀算了。
現在最要緊的是,李儼那邊要能拖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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