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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的傷多是燒傷,沒有傷及筋骨,只是要受些苦頭。”池蘭澤道。
“劫囚的時候先生在場,且動了手,陛下召見應該是為詢問詳情,師妹莫要擔心。”周儀道。
池棠點了點頭,突然想起隔著簾子他們看不到,又應了一聲。
那個叫高澈的千牛衛說得沒錯,別說是重傷,就算是死,也不能拒絕君王傳召。
所以爹爹雖然把高澈的鼻梁砸得出血,也不可能抗旨不去。
奉詔進宮她倒也沒什么擔心的,爹爹對此反應很平淡,仿佛在意料之中。
也許之前發生的那些,也都在他的意料中,也許太子殿下、陸先生都知道。
她就不一樣了,她什么都不知道,連該擔心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起爹爹的傷,還是覺得心疼。
馬車停下,到家了。
池棠下了車,向蕭琢、杜壑和周儀道謝以及道別。
爹爹臨去前,只囑咐了大哥哥和周師兄送她回家,但是蕭琢說什么都要跟著,杜壑大概是一個人離開有點不好意思,索性也一起送她回家了。
此時道別,杜壑沒什么反應,蕭琢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止了。
周儀卻直接道:“師妹,我有幾句話要同你說。”
他是池長庭的入室弟子,不算外人。
池棠便領了他進來。
屏退左右后,周儀面色微沉,低聲道:“師妹,先生此去宮中,恐怕是禍非福——”
池長庭沒有在宮里待太久,午時七刻左右,回到了家中。
一進家門,就知道了女兒在書房等他。
然而看到時,卻沒想到是這樣靜好寧謐的一幕。
屋前廊下,女孩兒已經換了一身家常衣衫,低著頭坐在凳子上,膝上鋪滿各色絲線,手指在絲線間穿梭,認真,但有些笨拙。
只這么看著,就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池棠正被彩線繞得頭大,還是畫屏提醒了一句,才發現池長庭回來了。
“爹爹!”她將身上亂七八糟的彩線隨手一攏,丟進身旁的竹籃里,起身朝池長庭跑去。
“爹爹,你吃過了——商大夫?”一句話沒問完,就見東宮的商大夫從爹爹身后冒了出來,笑嘻嘻道:“沒吃,我們都沒吃呢!”
池棠忙吩咐人去廚房拿飯菜,一面小心翼翼扶著池長庭往里走,一面絮絮地問商陸:“商大夫是來給我爹爹看診的嗎?你看過我爹的傷了嗎?要不要緊?得多久才能好?會留疤嗎?啊!我想起來了!您老最擅長祛疤了,一定不會讓我爹留疤吧?”說罷,眼巴巴、亮晶晶地看著商陸。
商陸哈哈直笑:“池長庭,你女兒是被何必附體了嗎?”
池長庭也笑了起來,道:“一點皮肉傷而已,不要緊,你看我不是好好地自己走到這里?”
池棠抿唇忍了忍淚意,故作嚴肅道:“爹爹,你不必費心瞞我哄我,只要好好養著,我也沒什么好擔心的,就怕你逞能誤了養傷!”
池長庭怔住。
商陸驚訝道:“小棠說話比以前伶俐多了嘛?”又笑著安慰道,“放心好了,你爹就是燙傷,隨便拉個大夫都能治,當然,換了我治得更快一些,不過留不留疤還真的不好說——”
“商大夫,你一定能行的!”池棠熱切鼓勵道,“你可是神醫啊!我爹和何叔叔都說你能活死人、肉白骨,是全天下醫術最好的大夫!區區一點疤,怎么可能難得倒你這樣的醫術天才?”
商陸被逗得直笑:“你爹一個大男人,背上留點疤有什么要緊,你至于這么著急嗎?”
池棠一邊扶著池長庭坐下,一邊道:“我爹留疤沒什么要緊,可他要是留了疤,不就成了商大夫你失敗的證據了?”
池長庭聽得好笑不已:“不要為難商大夫了。”
商陸的笑容頓時一滯,睨了他一眼:“還是小棠知我,區區一點疤,怎么可能難得倒我?”說著就捋袖,“走,給老夫看看你的傷!”
池長庭穩坐不動:“餓了,先吃飯!”
一看這姑娘,就知道等他等得還沒吃。
午飯一時還沒送來。
小姑娘扶他坐下后,“噔噔噔”跑出門,在她放彩線的竹籃里翻了翻,取出什么東西,又“噔噔噔”跑回他,笑瞇瞇往他眼前一送,得意道:“我給爹爹做的鞋!”
池長庭挑了挑眉,接過來細看。
這是阿棠第一次做鞋,這個手藝……
邊上商陸探頭看了一眼,“噗嗤”一笑,道:“這鞋——”話才剛開頭,就被小姑娘的爹警告了一眼。
商陸改口道:“這鞋做得太好了!哎呀!還是自家姑娘做的,嘖嘖嘖!羨煞我也!羨煞我也!我怎么沒這么個心靈手巧的女兒呢!”
池棠被夸得臉紅:“商大夫你這……太夸張了,我第一次做鞋,做得不好,也就我爹不嫌棄……”
池長庭目光一閃,點頭笑道:“女兒孝敬的,當然是怎樣都好,別人就不一定識好了,你以后只給爹爹做就夠了!”
池棠渾然不覺地點頭,躍躍欲試道:“我給爹爹試一試吧?”
池長庭含笑點頭。
池棠拿了新鞋,蹲下,放在地上,去脫他腳上的烏皮靴。
池長庭看著她的發頂,猶豫了許久,溫聲道:“阿棠,爹爹有件事要告訴你,你聽了不要激動。”
“爹爹你說!”她的聲音聽起來仍舊輕快。
池長庭又猶豫斟酌了好久,才輕咳一聲,道:“爹爹現在已經不是兵部侍郎了。”
她動作一停,抬起頭疑惑問道:“那是什么?”
池長庭盡量語氣溫和地說:“爹爹暫時被停職了,現在什么也不是,不過官品還留著,以后還是能起復的!”
她臉上沒有他預料中的驚惶不安,仿佛遲疑了一下,問道:“是因為射殺吳興王嗎?”
池長庭吃了一驚,她怎么想到的?
“那……爹爹難過嗎?”她又問道,眼里露出心疼擔憂。
池長庭搖了搖頭:“只是暫時的,你相信爹爹,不會太久。”
其實他最壞的打算是獲罪入獄,但這個就不用告訴女兒了。
富貴險中求。
他不拼一把,怎么扶阿棠坐穩太子妃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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