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對上洛公主笑得那么燦爛,是因為剛剛收到了家書?”池棠錯愕問道。
周儀現在何止燦爛,根本樂得合不攏嘴,連連點頭,道:“我實在是太高興了!師妹回來的時候,我正要告訴先生這個好消息!”
池棠看了父親一眼。
他正目光沉沉地看著周儀,見池棠看過來,微微頷首,拿起手邊茶盞抿了一口。
周儀原不是多話的人,現在卻有點停不下來的意思:“信是上月十八從京城送出來的,阿雪自己懷上了也不知道,還要給我做冬衣,結果累得暈了過去——”
池棠嚇了一跳:“沒事吧?”
“沒事沒事,”周儀雖然安慰著,也還是一臉心疼,“就是這樣才發現有孕了,不然這傻姑娘還不知道渾渾噩噩多久呢!”
“那你快寫信回去讓她小心點!”池棠催促道。
周儀連連點頭,又遺憾嘆道:“可惜我現在不能馬上回去照顧她,阿雪平日就有些迷糊,我真是不放心!”
池棠安慰道:“沒事沒事,不是還有鮑大娘在嗎?親娘在,照顧得比誰都好!”突然一拍腦門,“對了!我也寫封信回去,讓伯娘送幾個婢女過去幫忙!”
周儀感激涕零:“多謝師妹!”
池棠擺擺手,雖然鮑雪并不討人喜歡,但總是師嫂,而且成親之后,也許是周儀教得好,鮑雪也收斂了許多。
“我去告訴夏輝,她要做姑姑了!”池棠興高采烈地往外走。
走到一半,突然回頭,神色警惕道:“你還沒說你跟上洛公主什么淵源!”
周儀一怔,隨即坦然笑道:“今年中秋的時候,上洛公主喬裝出宮,不慎與隨從走散,我碰巧遇上,將她送回。”
池棠突然想起九月初爹爹回京后那次宮宴,上洛公主突然對她示好,當時還以為是因為爹爹,沒想到是周師兄的緣故。
難怪上洛公主說什么與人為善、光風霽月,原來還有這一出。
“后來呢?”池棠問道。
周儀想了想,道:“后來陛下和貴妃各有賞賜,”笑了笑,“我到那時才知道是上洛公主。”
“然后呢?”
周儀茫然:“什么然后?”
“上洛公主還找過你沒?”剛才上洛公主見周師兄時,兩人的表現根本不像第二次見面,好像還挺熟的。
周儀恍然答道:“后來去弘文館的時候,偶然遇到過幾回。”
弘文館在重修律法,周儀中了進士后,池長庭將他安排到弘文館協助修律,弘文館在宮里,遇上皇子公主也不意外。
可池棠聽著這過程,總覺得哪里別扭。
要換了太子殿下送別的小姑娘回家,回頭又同人家偶遇個幾次……
不行!她得提醒下殿下,不要隨便送別的小姑娘回家!
“阿棠,你先回去,我跟你師兄還有話說。”池長庭突然開口道。
池棠正心有記掛,應了一聲就走了。
屋內剩下師生兩人。
池長庭終于沉下了臉色,手擱在桌上,緩緩地敲了兩下。
周儀垂手而立,神色恭敬。
“你將為人父,需更加謹言慎行——”語聲一低,“得意之際,最不能忘形……”
得意忘形也好,謹言慎行也好,池棠沒想那么多。
周儀的人品她還是信得過的,他說了沒別的,那就是沒別的。
但是池棠不喜歡。
管你有沒有別的,這件事她就是不喜歡。
所以她必須要提醒一下太子殿下,別給她鬧這一出。
事不宜遲。
池棠從父親那里出來,就一路跑回房,找出紙筆,一邊磨墨,一邊開始構思怎么這事怎么說。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沒必要告狀似地一五一十都告訴太子殿下。
上洛公主雖然是公主,但也還是個小姑娘。
對一個小姑娘來說,有個好人幫過自己,那么對好人生出好感也很正常吧?
當初太子殿下以侍衛的身份救她的時候,她也——
池棠悚然一驚!
不對不對!
她喜歡太子殿下才不是因為殿下扮作侍衛救過她!
明明是因為前世……前世幫過她?
也不是吧?
那到底是因為什么?
她為什么喜歡太子殿下?她……真的喜歡太子殿下?
池棠握著墨條呆呆地想了很久很久,直想到天黑了,侍女進來問晚膳的時候才醒過神來。
同侍女說了兩句后,一抬頭,看到站在門口的青衣,突然脫口而出:“青衣,我想見殿下——”
太子殿下是一個時辰后到的。
池棠披上斗篷迎出去時,天空突然開始飄雪。
無聲無息、無影無蹤,不小心落在臉上,沁涼沁涼的,才知道是下了雪。
他站在廳堂前的屋檐下,玄色大氅,身姿軒昂,眉目間暈著暖黃燈光,柔軟動人。
一見面,他便問道:“拿了手爐沒?”
池棠點點頭,從斗篷下舉起太子殿下送的海棠手爐。
他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腦袋:“阿棠乖。”
往常這樣,她總是會瞇著眼睛沖他笑,今天卻仍舊睜大了眼看他,像一只迷路的小鹿。
李儼心中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牽起她的手往里走。
屋里燒著炭,溫暖如春。
她褪了斗篷后,里面穿著家常的玉色小襖,襯得一張小臉清麗水嫩。
李儼想起她去年冬天還略有些稚嫩的臉,不由感慨,小姑娘這一年長得真是快。
她喝了幾口熱茶后,臉色似乎好了一些,看著李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殿下怎么這么快就來了?我是不是打擾殿下休息了?”
李儼拿走她手里的茶盞,微微笑道:“孤正想著阿棠,阿棠就讓人找來了,孤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她頓時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酒窩里似盛了蜜一樣。
李儼心中一寬,道:“下午的事,孤已經知道了,你放心,孤不會讓你的委屈白受的。”
池棠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委屈是什么。
太子殿下要為她出氣,她自然沒意見,不過經他這么一提醒,倒是讓她想起了上洛公主的事,心念一轉,問道:“殿下,我聽說陛下有意招蕭五郎為駙馬,是不是真的?”
要是皇帝真的為上洛公主選定了蕭琢,那應該沒事了。
雖說周師兄救過公主,可蕭五郎好看啊!
蕭五郎這么好看,公主難道不動心?換了別人——
換了別人好像也是記掛救命恩人嚴侍衛多過蕭五郎……
池棠頓時面色一垮,愁上眉頭。
李儼將她這副憂急愁容看在眼里,心頭猛地一沉,冷冷道:“他做不做駙馬,與你何干?”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蕭琢那廝在吳縣時曾對阿棠起過齷齪的心思,還慫恿陸家兄妹幫著安排他和阿棠私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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